“开门,快开门……”伴随着敲门声,外面有人喊着。
沈元皓疑问地看向陈小二,陈小二也满脸疑问,这都晚上了,能是谁来这么敲门。
陈小二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回复:“来了,来了,别敲了,再敲门都要敲坏了。”
沈元皓也出了房门,旁边的侍卫也都警惕地看着。
陈小二开了门,外面几个大汉举着火把,其中为首的正是砸门的人。那人陈小二认识,客气地上前道:“哎哟,里正,你这大晚上的怎么来了?”
那里正向门内望去,看着院子里站着五六个男子,也不敢贸然进去,警惕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呐?
“哦,这都是我之前做生意时的朋友,里正,你带这么些人来,是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我之前通知的都忘了?咱们县里要是有陌生人出入,都必须上报,怎么的,你不清楚?”
里面的沈元皓听见虽然是里正,但好歹是官府的人,心里只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被发现身份,否则一旦惊动了官府,惊动了李招林,他一定会立即定案,沈夫人恐怕就没命了。为防万一,沈元皓侧身,对身旁最心腹的护卫沈力轻声道:“你等会儿找个时机脱身,如果我们有什么事,你即刻去清河郡木泽县找陈小六,他身上有记录陈氏家产的一真一假两本账薄,务必拿到,然后回去洛阳交给沈长清。”
门外的陈小二连忙解释道:“嘿嘿,里正,这不是我也不知道这几位朋友要来嘛?这几位绝对不是坏人,里正放心。”
“你做生意的朋友,你现在没什么生意可做的,他们来找你干什么?”
“里正,瞧您这话说的,这几位是要来请我去做生意的啊。我好歹在之前的那个陈氏做了十几年的管事了,就不能人家看我资历老,还能有点用处不成?”
“那他们打哪儿来的?”
“洛阳。”
“洛阳?从洛阳专门来找你去当管事?”这里正明显不信了,看着里面站在最前面的沈元皓道:“你,姓甚名谁,做什么营生的,来此地干什么?”
沈元皓走到门前,后面的几个护卫也连忙跟上,其中那个心腹跟在几人后面,借着遮挡,悄悄闪身到一边,躲到墙边,然后一个借力攀了上去。
沈元皓客客气气地行礼道:“在下姓沈,名元皓,从洛阳来,本来是要到胶东贩运珍珠,中途到这里来拜会陈管事,想请他到我们沈家做事。”
那里正打量着沈元皓,“可有符信?”
符信,也就是行人的身份证明和通关许可。沈家东西经商,这东西自然备有。沈元皓客气奉上。那里正不识字,只看着上面的印章是那么回事。旁边的人对里正道:“里正,这看起来是正经商人,没什么事,要不咱们回了?”
“你懂什么!”里正斥责道,“前任县老爷是怎么没的,你忘啦?但凡是有陌生人来咱们县,必须上报。之前有多少人啊,乔装打扮的,来这里偷偷调查证据,想扳倒这个中常侍李大人,结果呢,李大人没事儿,咱们之前的县老爷因为说是知情不报,丢了性命。不管其他,反正先把人带去给县老爷,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其余的咱们不管。”
里正转头盯着沈元皓,“你,带上你的人,跟我去县衙里走一趟。你这符信我也看不懂,我得拿给县老爷审查。”
沈元皓急剧想着,这之前的县令被李招林处死了,这个应该是李招林自己手下的人,那恐怕沈家的案子他很有可能就知道了:“可是,在下有事在身,还得赶着日子去往胶东。这……”
“你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现在就跟我走,听到没有?”
看看外面跟在里正的几个人,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的庄稼人,要对付他们倒不难,将这几个人绑起来,再把陈小二带上,在惊动官府前就带人马上去齐郡找人,然后再直接奔回洛阳应该可行。
里正看着里面的沈元皓不动,“你不要以为你有几个人就敢怎么样,我可是已经派人去告知了县老爷了,你要是敢拒捕,保管你跑不掉。哼!”
沈元皓闻言倒是担心了起来,不是因为担心区区几个县里的差役能把他们怎么样,而是惊动了官府,这一路上去到齐郡,恐怕根本无处躲藏行踪,到时候能不能在官府找到自己之前找到陈小六就难说了。现在只有拖延时间,先骗住这个县令,让沈力去找陈小六了。思量完,沈元皓出门道,“既然里正这样说了,我们走这一遭也没关系,清者自清。”随后看了一眼身后的侍从,“走吧。”这一句话既是对身后的侍从说的,也是对墙上的沈力说的。
里正盯着陈小二,“你,你也跟着去。”
“是,是,我也去,也去。”
由于里正等人是步行而来动,所以沈元皓等人就和陈小二一起随同那里正步行前往县衙。剩下来的沈力等到人都走后,牵走院中的马匹,奋力向齐郡方向驶去。
等赶到县衙已经是午夜时分,夜深人静了。整个衙门只有门上的灯笼还亮着。那里正知道这时候敲门进去肯定搅了县老爷的好梦,不过回想之前县老爷耳提面命地叮嘱过,只要县里有外来人员,无论何时何地必须押送到县衙,由老爷亲自鉴别判断,以免再出现前任县令那样的惨案来。咬了咬牙,里正还是“邦邦邦”地敲上了门。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差役打着哈欠揉着眼睛骂骂咧咧地来开门。
那差役看见是里正带着不少人,带着被打搅睡梦的怒气道:“老李头,你这大晚上的搞什么鬼?怎么这个时候来县衙?”
那里正陪着笑脸道:“嘿嘿,麻烦通报老爷一声,就说咱们乡里来了伙行踪奇怪的陌生人。”
“陌生人?”那差役打量着沈元皓等人,心里也起了警惕,同时又为难,“可这大晚上的,吵醒了老爷,咱们谁担待得起呀?要不你自己进去通报老爷。”
那里正赶紧摆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又不是老爷身边的人,哪里敢大半夜的进老爷的后衙呀?”
看两人都不敢半夜把这县老爷喊起来,沈元皓开口道:“那不如明日,等这天亮以后咱们再请见县老爷?”
里正盯着沈元皓,“你倒是想得美,趁这个机会,你们好跑是不是?我看你年纪轻轻,长得一表人才的样子,怎么看都不是个生意人,心里有鬼是吧。”
沈元皓道:“里正若是担心我们跑了,我等自愿在这县衙等候,只是陈小二着实委屈,不如让他回家,天亮后再过来。”
门口的差役赶紧摇头,”咱们这县衙哪里有你们住的地方啊?诶,行,你们就要牢里待一宿,明早上我再通报老爷。”
沈元皓身边的一个侠客怒道:“你怎敢,我们没做任何有违王法的事情,你凭什么把我们关牢里去?”
那差役见这人气势汹汹的样子,有些怵了,但仍鼓起勇气道:“这里是县衙,你敢怎么的?来人!快来人!”
沈元皓忙用眼神止住了侠客,好言道:“差大人,无妨,我们到这牢里住一夜也无妨,我们既然不是什么歹人,等明早老爷起来,查问一番,我们也就能走了嘛,一晚而已。”能拖延一晚就是一晚,住牢里一宿对沈元皓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那差役止住了喊声,“这位公子是个识相的,来,都跟我走。那,陈小二,你就明早再来。”
见沈元皓跟了上去,两位侠客虽然从没有受过这等气,也只能跟上去。
第二日日上三竿,县老爷从塌上施施然起身了,门外的差人听见了动静,忙隔着门禀报昨夜的事情。这县老爷问道:“那几人是什么模样?”
“回老爷,他们自称是做生意的。看着领头的是个年纪挺轻的公子,其他的看着都带着功夫。”
“嗯,干得不错,宁可认错了,也绝对不能放过咯。”这县老爷梳洗完毕后开门对差人道:“这几个人老爷我还得亲自审问审问。咱们这县也不是那热闹的行商路线,没事儿往我们这儿来干嘛来了?”
“老爷说的是,而且有了这李大人的门人在咱们郡县,轻者雁过拔毛,重者杀人截货的,哪个商人没事儿往咱们这个县走哇,就是咱们这济南郡,它也是出了名的,行商的人宁愿是绕道,也不愿往这里来呀。我看这几个人肯定有问题。”
“甭废话了,提人去。对了,把那陈小二也带来。”
差役领命而去。
这县老爷姓李,也是本地的大户,自从上任县令被李招林杀了之后,就花钱得了这么个县官,当了一方土皇帝。但是土皇帝上面也得受管束,管他的人就是李招林。济南郡是李招林的家乡,皇上给的封地也是在这里。所以这整个济南郡其实都是李招林的势力范围,他的门人遍布整个郡,汉律里载有的刑罚,除了谋反,他的门人基本上违了个遍,即便是官府也不敢管,谁管谁倒霉。谁要是得罪了李招林,那就该去准备后事了。所以这县老爷对别的事儿不上心,对李招林下的命令,那是陪着一万个小心地做事。凡有外乡可疑人员,必须审查上报——这就是李招林最近的一道命令。
堂上,县老爷望着地下站着的五个人问道:“姓甚名谁,干什么营生的,家住何处,去往何地,来此做什么的,统统报上来。”
“在下沈元皓,是做买卖的,家住洛阳,去往胶东,来此是找陈小二,想请他去我们沈家做官事儿的。”
“符信呢,拿上来。”
“昨日已经给了里正了。”
“里正,里正人呢。”
旁边的差役回道:“禀报大人,里正昨夜把人送来之后,就回去了,说好今早过来,现在人还没来,估计是睡过头了。”
“还不快去找来?”
差役领命而去。
县令继续看着沈元皓道:“你沈家,哪个沈家?”
“洛阳姓沈的人家何其多,我们是做珍珠生意的,实在谈不上姓名。”
“你别不是咱们大汉首富的沈家吧?”
沈元皓玩笑般地笑了,“这如果是,那倒是好了。能做成首富之家,在下可是做梦都没想过。”
“哼,也没什么好的,这沈家同叛贼勾结,可就要大难临头了,这天底下谁人不知啊。你们既然是做生意的,应该知晓啊。”
沈元皓一脸惊讶,“县老爷可说的是首富沈家?他们怎么会和什么叛贼勾结呢?”
那县老爷一声冷笑,”这可就要问他们了。或许,要问你们。之前这李大人对付的清河王氏时,也有不少人来咱们济南郡鬼鬼祟祟的。现在这轮到沈家了,你说,这沈家不得想办法对付这李大人?”
沈元皓作惶恐状,“这,这大人说的是什么话。在下,在下这是第一次出来经商,什么规矩不懂的,还请老爷多包涵。”
“第一次出门?”
“是,在下才十六,未到弱冠,我父亲就非说要打磨我,让我带上人自己出来走一趟。这,我真不知大人说的这些啊。”
这县老爷看着这少年,想了想,确实如果是想找李大人门人为非作歹的证据的,也太年轻了一点,可又转念一想,万一对方是不管什么年纪大小,都撒出来了呢?毕竟是殊死一搏的事儿。
沈元皓又连忙拿出包袱里的一包钱呈在手上,“大人,这是,在下的一点点心意。我母亲说,在外但凡有得罪人的地方,一定要表明自己的歉意。这点钱,还请大人收下。”
不管下面是什么人,只有有钱拿,这县令自然喜笑颜开。在发现自己笑得过了之后,忙守住笑容,眼神示意旁边的差役把钱拿上来,“既然是你的心意,本官就暂且收下了。”
此时里正跟着之前的差役跑着小碎步上堂来。那里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行礼道:“大人,在下来迟了,还请大人责罚。”
县令拉下脸来,“哼,必须责罚。来,把昨日这人给你的符信呈上来。”
“诶。是。”这里正就往衣服里掏,掏出来后就捧着往县令方向去。
沈元皓知道一看符信,这县令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了,而且算算时间,此时已经接近正午了,快的话,沈力已经到了清河郡了。即便是此时发觉,他们也跟不上沈力。沈元皓突然起身冲到里正身边将符信夺了过来,同时喊道:“咱们走!”
这一举动惊得县令赶紧往后面躲,此时他也反应过来了,这沈元皓的身份肯定有问题,忙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这几个差役哪里是对手,他们连沈元皓的身都近不了就被打趴下了。沈元皓只喊道:“不能伤人,快走!”
不能伤人,又要打开一条道往外跑,侍从们只能找着腋下,关节等地方下手,既伤不着,又能让他们使不上劲。
一盏茶的功夫,整个衙门的人都被撂倒了。沈元皓在几人的护卫下往外走。
看着离开的沈元皓,县令急了,“你们倒是起来快追啊。都一个个躺地上装死啊。”
这底下人本身也起不来,能起来的也不敢起身,实力悬殊,追出去就是找死呢。
出了衙门后,侍从一人问道:“公子,往哪边走?”
沈元皓想了下,县令一定会上报,现在自己这一行人再去往清河郡就是引官府过去了,遂道:“回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