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赏之下,什么求不得呢?而且到底也不是世所罕见的东西。发榜的第二日就有人陆续找到郡守处。郡守身份肯定不会亲自过问此事,但是又是皇甫大人亲自关照过的,于是干脆让徐户自己操办此事。此时买家只有一个,卖家却有三人,这三人都在厅堂等候着。徐户和李史早就等候在此处,知晓有人来之后,徐户准备找那个要价最低的人直接购买,却被李史拦住了。
“你这样做买卖,不显醒了要是知道了,估计会被气死。”李史说着走入了厅堂,对着等候的三位卖家道:“今日不曾想有三位兄台愿意送来这草药。只是三位俱来,我却不需要那么多,又担心有负三位的盛情。这样,三位商讨一下,到底哪位愿意割爱给在下,刚才有兄台知道是为救军中之人,愿意以五千钱的代价割让,如若再有低于这个价格的,我就择价格最低的选择即可。那三位先想一想,我先去给三位张罗茶点。等三位想好了,就请各自到后堂来找我即可。”李史说完就走了出来。
徐户在门口听着,看他出来,一脸不解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刚才要价最低的也要一万钱呐?”
李史看了徐户一眼,暗含嫌弃,“很明显,我们重金求取,肯定是有急用,拿来救命的。他们既然都知晓了,肯定把价钱往天上开。如果随意就肯了,你让不显后面怎么还钱?如今让他们知道有这草药的不止一家,我们也只需要一家的药。那么他们为了谈成这笔生意,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价格,会不会比其他家高了。这价格自然也就降下来了。”
“那你说最低的只要五千钱,你就不怕他们一合计,知道没人出这个价格,甚至相互商量了把价格再抬高些?”
“他们三家是竞争者,怎么会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即便想联合,能互相信任吗?你想想,如果你和其他两人商量好了,把价格抬起来,都出贵价。但是你不怕中途有人为了能够稳拿这笔生意就暗自把价格降下去?所以他们不但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实价格,甚至还会故意说高,让他人猜测不了。”
果不其然,坐在厅堂的三个人此时正互相打量。
其中年长的一位老者率先发话:“不知两位谁出价了五千钱呐?这实在是心善呐。”
其余两人互相看了看,都摇头,“没有没有,我出价高着呢。”
“我出价一万五千钱呢,毕竟这药也不是很寻常,是我从一个胡人药农手上购得的。再低,我也低不到哪里去。”
“啊,我也是,这药哇,得来不容易,哪里就这么轻易拿给别人呢?没有一万钱我是肯定不卖的。”
三人都呵呵笑了,面上看着都和气,心里都盘算着对方到底准备出价几何,是不是虚高了上去诓骗自己。知道这样下去也套不出话来,那最年轻的到底气盛些,起身去往后堂找李史了。接着是第二个,老者最后。
三人依次去和李史说了价格然后回厅堂坐下。到最后的老者时,李史道:“老人家远来不易,您这个价格确实比前面的要高些。前面最低的是第一位年轻人,只要三千钱。如果您愿意把价格降至两千九百钱,我就购买您手上的草药可好?”
那老人家也是久经商场,看着李史笑道:“年轻人呐,不可小视了。你这让我们互相竞价,好把价格压低。可惜我虽然知道,也是无可奈何。”
李史笑道:“老人家笑话了。纵然我们再想办法,也不过是稍微让价格不那么难以承受而已。您即便是以两千九百钱卖于我,获利也是几十倍了吧。”
于是一炷香的时间,李史就把价格从一万钱砍成了两千九百钱。然后拿着药赶紧回了军营。剩下付钱的事情,就留给徐户去处理了。他好歹军旅杀伐之人,他人也畏惧些,毕竟说好了付钱,最后却要打一个大欠条,搁谁谁都不会干的。
华佗拿着李史带回来的药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是钱纹草之后立马去煎药了。李史看着塌上躺着的不显,此时的不显已经一日未进水米了,明显虚弱了很多,脸因为高热烧的红彤彤的,冒着虚汗,一脸的难受。李史拭去了不显额头的汗水,轻轻道:“林不显,你不是短命的人,躺几天就该起来了。这人世间无聊地很,没你陪我,我会闷死的。”
也许是这药真有用,也许是不显福大命大,服药的当晚,不显就退热了,第二日已经转醒。看着悠悠醒来的不显,一直面如冰霜的李史终于笑了笑,像阳光照在融化的雪山山顶。
“你怎么在这里?”
“哦?你不记得发生什么了?”
不显眼睛向上翻,努力回想起来,“我正跟你说话呢,结果感觉很困,就想睡,然后……”不显看了看自己身在床榻之上,惊讶道:“我就真的睡着了?你送我回来的?”
李史和煦的笑容瞬间变成了嘲笑,“林不显,你别是发烧烧成傻子了吧。正常人谁会困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那我?”
“你是感染了疫症,已经昏睡了两日了。幸亏我去帮你寻来了救命的草药,你才能活下来。你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吧。”
不显一脸的不信。
“怎么,不信?不信你就问徐户去。他今天受命和皇甫大人出去了,等他回来你就问。”
不显昏睡了两日,虽然经过华佗检查药物起作用了,后面按时服药就可以了,问题不大,但是到底身体虚弱,不久就精神不济,又睡了过去。
傍晚,徐户一回营就到不显的帐中查看她的情况。看着仍旧昏睡的不显,徐户满脸焦急,“这药下去不是已经退热了吗?怎么人就不见醒呢?”
李史自己下着棋玩儿,回答道:“下午人已经醒了,又睡着了而已。”
“真的吗?已经醒了?”
等的就是这个问题,李史径直走到不显床榻边,一脸作弄人的坏笑,同时用手使劲捏着不显的脸颊,“不信我喊醒她你看看。喂,林不显,起来了。”
徐户看他突然如此粗鲁地叫醒不显,赶紧上前阻止,一招擒拿就让李史嗷嗷叫地松开了手。接着就看见不显睁开了眼睛。
不显揉揉脸,感觉有些疼,又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面前的徐户,高兴道:“徐大哥,你回来啦?”
“嗯,不显,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嗯。没什么事儿了。让你们担心了。”
李史坏笑着看着揉着脸不知情的不显,然后也揉揉自己的手,这个徐户下手还真是不知轻重,“诶,徐户,你给我作证,是不是我想的法子找到了钱纹草,才救了她的命?她还不信我。”
徐户不想助长李史的威风,但无奈他说的是事实,也只能据实相告,“是李史想办法说服了皇甫大人,请他让郡守发榜重金求药的。”
不显不愧是做生意的,一听重金立马起身问道:“花了多少钱?我们总共就没多少了呀?”
徐户看了看李史,李史避过不答,只好自己硬着头皮道:“两千九百钱。”
“什么!”不显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一点都不像一个刚生过一场大病的人,“不是,我们身上总共就只有一千钱了吧?哪儿来的两千九?”
“嗯,打了欠条。后面还。”
不显闻言直直地倒了下去,两眼呆呆的,没想到自己到这边来挣钱,钱没挣到半分,倒还欠上了这么一笔债!思来想去,现在唯一能变现的就只有那些粮食了。可是不显不想动,因为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如今大汉朝天灾人祸频发,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到时天下大乱,粮食价格恐怕就要疯长了。这些粮食指不定能为师傅做些什么。所以不显从不存钱,只存粮食。
“等等,李史,你想了什么办法能说动皇甫大人帮忙啊?”
“嗯,因为我长得玉树临风,另外加上我口舌了得。”李史打着马虎,因为他知道不显心肠软,如果她知道了这个办法,一定会难过的。
不显白了李史一眼,望向了徐户。
徐户是个耿直的,直接就说了,“李史向皇甫大人献了一个破敌良计,而且需要你的帮忙,所以非救你不可。”
“啊?我能有什么用?”
“李史的法子就是让人将瘟疫也传染到敌军中,而现在道路阻断了,你知晓路线,所以需要你。”
果然,不显闻言低下了头,脑子里想着他们说的这个办法,这是一个使万人丧命的法子,“那徐大哥你现在刚回来是去办这件事了吗?”
“这倒不是,这件事已经安排好了,不需要做太多。今天主要是和皇甫大人调查两州官员的事情,即便现在并州叛乱已平,但是不把这些贪官庸吏整治了,他们终有一日还会逼得百姓反叛的。”
“是这个理。只是徐大哥你们还是徐徐图之,不要一下子动作太大了,免遭反噬。”
徐户摇了摇头,“皇甫大人性格刚硬,恐怕不在乎这些。对了,不显,我去拿地图,你看看有没有上面没有标示出来的小路,我们明日就派人过去凉州。”
看着徐户离开的背影,不显哀怨地望着李史,“你这个主意出得也太狠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