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默默地喝了一会儿茶,温博终于开口了:“文杰,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喜欢历史,我不是历史主义者,但历史的确很有味道,因为它能带给我们很深的思考。人生的不同阶段,一些历史观是不一样的,甚至是截然相反的。”说到这里,他盯着文杰看他的反应。文杰虽然一头雾水,但他知道,温博这样说一定有他的深意。因为从小到大,温博对他都是启发式教育,从不直接发表观点,这是温博的风格。
短短的四目对视之后温博继续说:“当年农民起义是一个时代的推崇,甚至是历史的主题。可后来发现农民起义太极端,太暴力。看似推翻了旧制度,建立了新世界。但从陈胜吴广到李自成,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而不过江山易主,秩序依然。”停顿下来了,两个人都喝口水,好像也都在思考。
“我一直在想,一个国家,为什么在这样的历史长河中,反复使用这种极端暴力的手段呢?现在看,不是这种方法最好,而是一种民族的惯性思维,当习惯成自然,很多荒谬的事情都成为了真理。”温博又停下来看文杰。
“国家是一个大集体,企业是一个小集体,每个人都是个体。从大到小,都会遇到问题,如何解决问题是一种选择。宽厚的人,思路自然宽,可选择的方法自然多,狭隘的人往往不善于选择,最终认定只有一条最艰辛的路留给自己走。我没有做过企业,我也不懂企业。但我看过很多企业发展历程,觉得真正做成功的企业不仅仅是包装,宣传,开发创新,讲传统,树文化。而真正历史悠久大品牌的企业,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就是包容,人需要胸怀,企业也要有胸怀。”温博说完这些,眼睛一直看着文杰,观察他的反应。
温博觉得文杰似乎有所感悟,他不想继续说了,理解的人无需多言,不理解,说多了反而是负面的。他把手里的铜钱交给文杰,让他玩六爻。文杰知道这是温博少有的举动,在自己的记忆中,这是第三次。第一次是升学,第二次是成立方圆公司,前两次都预测的精准无比。这是第三次,可见温博对此事和自己一样重视。但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温博没有肯定的说什么。只是说:“具体的事情,我说不清。但我会尊重并支持你的选择。如果真的觉得不需要考虑了,我可以帮你找总经理人选,只不过我觉得可以帮你的人,能力超强但要求你付出的代价也可能是巨大的。”说完这些之后,又轻描淡写的的加了一句,“你今天要注意一点,可能遇到点小麻烦。”
“妮子回来没有?”温博向客厅问胖女人。“在路上,马上到。”一问一答,几个人来到了餐厅,刚刚坐下,温博的老伴就回来了。她叫顾春妮比温博小十几岁,身体匀称,精神饱满。
晚饭是六个人一起吃的,平日里,他们四个人一起生活。胖婶老伴姓于,有一个公众外号于叔,所以无论年龄大小都叫他于叔,温博和大娘也这样叫,不是简单地论辈分,而是早已成为特有的习惯。
于叔的确很特别,一顿饭也说不上两句话,就这样一个一杠子压不出个屁来的人,还有一段很传奇的经历。也有一句很知名的口头语:“看着办吧!”所以,无论什么事情千万不要征求他意见,只要你问他,得到的答案一定是这句话:“您看着办吧!”
文杰和大明两个人陪温博喝得恰到好处,早通知公司来车接他们,离开时已是夜色阑珊了。文杰没少喝,但头脑还算清醒。大明默默地坐在副驾驶位置,一句话也不说。外面是热闹的都市夜景,车内是寂静的清冷人生。
司机问文杰:“董事长,回家还是回公司?”也许是为了舒缓一下心境,文杰还没有说话,大明居然借用了于叔的台词:“您看着办吧!”说完,回头看了文杰一眼,两人都会心的一笑。夜行的车里,谁都看不到谁的笑容,谁都深谙对方的内心,谁都能懂得对方笑容中的苦涩。
人生有时候是很玄妙的,温博和他说今天可能有点小麻烦时,文杰并没有在意,因为他每天似乎小麻烦不断。
前面紧急制动停车,司机也是一脚急刹车,距离前车很近停下了。紧接着,听到后面一声闷响,三人都知道,被追尾了。司机刚刚下车,后面的车内的四个青年壮汉同时下车,场面很威武。“你会不会开车,刹车这么急?”从驾驶座位上下来的人边摘墨镜边嚷嚷。
而这边年轻司机给董事长开车的机会并不是很多,被人追尾本已恼火,对方如此蛮横,马上反唇相讥:“你脑袋进水了,追尾还问我是怎么开的?”
“你怎么骂人?”后面的一个壮汉,气势汹汹的走上来,似乎有出手之意。
“骂你怎么样?”司机年轻气盛,毫不示弱。大战一触即发之际,大明从副驾驶位置上走出来,把司机拉到自己身后,看了一眼自己的车,并无大碍。而追尾的现代却显得有点狼狈,大明不想在这事情上浪费时间,于是说:“车撞坏了是吗?我赔,要多少钱?”司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大声说:“周总,他应该赔我们!”对方似乎感到不好意思,低声说:“你看着办吧!”司机说:“真不要脸,让我们看着办?”对方一大块头恼羞成怒,挥拳冲向司机的面门。大明眼快手疾,伸手抓住大块头的手腕,轻轻往旁边一带,大块头就是去了重心,旋转着向内倾斜要倒下,大明又轻轻地一拉把他扶正,两个动作就像玩个大陀螺。同时漫不经心的说;“兄弟,别伤和气,说了赔你们损失,何必把事情闹大呢!追尾是小事情,打人可不一样了。”其他几个人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把大块头推到后面去,并向大明和司机赔礼,提出自己修自己的车的建议。大明说:“好吧,后面还堵着那么多车呢,随即拿出一千元钱说:“相识就是缘分,算我请你们喝酒了。”放在对方车里,上车后让司机开车。文杰一直坐在车里没动,他知道这事情不用他下车。
“咱们也真是有钱呀,明明是该人家包赔我们损失,却给人家钱。”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愤愤不平。
“你没看见人家一个个和黑社会似的,咱们惹不起啊!”文杰打趣地说。
司机刚刚还为自己说出口的话而后悔,毕竟人家是领导,怎么处理还轮不到自己评论。但听文杰这样一说,又忍不住的小声回了一句:“那个黑社会开那样的破车。”叹了口气接着又说:“其实,钱也不多,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们追尾,理在咱们这边呀!”
“车都撞了,我们需要他们赔钱吗?你和周总的差别就是你需要认错,而周总不需要他们认错。你纠结的是对错,而周总追求的是认可。”文杰笑着说。“等你什么时候达到了周总的境界,周总就提拔你进入中层,记住我的话,年轻人。”
看来撞车丝毫没有影响文杰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