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无法割舍
正月十二的时候,刘聪陪张小夏昨晚透析,张小夏累的不行,在家抱着球球睡觉。刘聪亲吻了张小夏的额头,张小夏搂着刘聪的脖子在他耳边喃喃:“亲爱的,我爱你。”
刘聪把张小夏的胳膊放进被子里,吻住了她的嘴“小夏,我也爱你!”
张小夏闭着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她不想刘聪看见,假装翻身睡觉。可是这一切,怎么逃得出刘聪的眼睛呢,他起身深深吸了口气:“我下午要和老板去见一个客户,你好好休息一下,晚上等我回来吃饭。”
张小夏嗯了一声,刘聪轻轻的关上门,赴了这辈子再也无法回头的一个约定。
在一家极为私密的茶社,宋离在一张不大的桌前坐的泰然自若,他虽然永远的蹙着眉,可是就是有一种让人不可觉得不可逾越的安稳,而刘聪和张小夏,就像两个淘气的孩子,一时赌气和大人闹别扭离家出走,没想到流浪了一圈回来,依然逃开不最终的宿命。
“小夏怎么样,还好吗?”宋离丝毫没有怨恨刘聪的意思,几年不见,他此刻对张小夏的关心,不比刘聪的少。
刘聪苦涩的笑了,他想他会无条件答应宋离的任何条件,因为宋离能给张小夏最无微不至的照顾,而这些,是他永远给不了的:“早晨去做了透析,现在睡下了,她很不好。”
“你来找我肯定是知道我能帮助小夏,而且我也承诺你,我一定能治好小夏,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宋离果然是久经商场多年,从来不罗里吧嗦,只是刘聪没有想到宋离这么直接的就切入了主题,他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能束手就擒。
“只要你能治好小夏,你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就算你要摘我一个的肾脏我愿意。”刘聪当然知道宋离想要什么,只是不愿意承认的以为世间所有的交换都是对等的一换一。
“你的肾对我来说是无用之物,我也没你想的那么残忍,我就一个要求,只要你和小夏分手,我能在一个月之内给小夏找到肾源,安排她手术。”宋离胜券在握,他和小夏分离太久了,这几年,也试着处过一个女孩子,最终失败收场,这场失败的恋情让他意识到,张小夏这三个字已经刻入了自己的骨髓。他不止一次在袁赫的小店的街角偷偷的看过小夏,他当然也知道小夏病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然他不能给刘聪承诺能在一个月之内给小夏换肾。
刘聪深深吸了口气,当听到宋离要他和小夏分手的时候,他明白了,他没有丝毫周旋的余地,只能乖乖的妥协,他说不出话,因为他的嗓子哑了,心脏突然停止了跳动一般。半晌,他点了点头,压了压嗓子说:“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从小夏的世界里消失。”
宋离看着刘聪本来就白的脸此刻惨白一片,他能明白刘聪的心情,然而,在宋离这,感情和生意一样,很难有双赢,总需要有人割舍有人退出“你放心吧,我会把小夏照顾的很好的,同时,我也感谢你这几年对她的照顾。”
刘聪木讷的点了点头,他当人相信宋离会把张小夏照顾的很好,他只是有点恨自己,恨自己无能到了将爱人拱手让人的地步。然而,为了张小夏,他不得不这么做,这大抵是自己能为张小夏做的最后的安排,也是他认为的最好的安排。
晌午,刘聪跌跌撞撞的从茶社出来,他感觉自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双脚仿佛不是自己的,他也开不了车,整个人游魂一样在偌大的马路上漫无目的的行走。在一个不能见人的角落,他蹲下来,大哭一场。他记得当年和黎蓝分开的时候,他也这样嚎啕大哭过,也许这就是他的宿命吧,他爱的人注定都会离他而去。
很久,他累了,抽了支烟,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土,找了个洗手间,洗了把脸,又用湿纸巾敷了敷眼睛,确定自己不像刚刚哭过的人,他才回去取车回家。他记得他和张小夏说好了,晚上要一起吃饭。
刘聪回家开门的时候,张小夏被惊醒了,刘聪捧着一大束玫瑰微微笑着向她走过来,像极了电影里白马王子迎娶心爱姑娘的场景,张小夏接过花只是傻笑,嘴里嘀咕着“浪费钱”。
刘聪把手指放在张小夏的嘴唇上,宠溺的说:“以后不许说我浪费钱,给我们小夏买花的钱我还是有的好吗,说,你晚上想吃什么。”
张小夏依偎在刘聪的怀里,想了半天说:“其实我也不饿,要不我们就在楼下随便吃一点吧。”
刘聪紧紧的搂着张小夏,强忍着泪水说:“要不,我们去找林霖他们吧,年后咱们还没见过面呢,一起热闹一下?”他出茶社的时候,跟宋离约定了离开张小夏的时间,宋离只给他七天,因为席间宋离接到消息,极有可能就这两天,医院就有合适的肾源。他和小夏就剩七天,过了这七天,他剩下的日子都是苟延残喘,没有小夏的日子,他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可是一想到小夏从此就能健康,这又让他觉得无比的欣慰,本身,是一件多么矛盾的事。
张小夏生病的的这几天,的确对林霖无比的思念,还有郭思宇,她想念儿时那个机关的院子,无忧无虑。
于是,一桌人就又都凑齐了,除了胡天。
大家在一起吃吃喝喝,林霖和郭思宇互动不断,可是没有人觉得他们俩有什么异常,林霖和郭思宇也乐在其中,懒得说破,毕竟胡天帮了在座的不少忙,人情上也有点不太好意思。
酒喝到一半,徐鹏先是现宝一样从包里掏出了自己和程依桐的户口本,告诉大家,过两天他就要和程依桐领证了。接着他神情开始有点低落,说出了这个春节让所有人都不太愉快的信息:“胡天的父亲被抓了,贪污,母亲在家吃安眠药自杀未遂,至今在医院还没醒过来呢。”
郭思宇一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脑袋嗡嗡嗡一样炸开了:“那胡天呢,他怎么样?”
“他还能怎么样,整个人像废了一样,现在天天在医院守着他母亲呢,我也是听一个来改车的朋友说的,我打过胡天的手机,他不接。”
“他妈妈在哪个医院?”林霖发现自己还是紧张的,丝毫不亚于郭思宇,虽然他和胡天分手了,可是作为道义,她觉得此刻的她不能袖手旁观,她希望胡天好好的,而不是过暗无天日的日子。
“好像在同济,和张小夏一个医院,病房我并不知道,哎,这样,我打电话问问我那个朋友。”徐鹏对这事算是很上心,也算是知恩图报,他在W市能有今日,胡天早些时候的庇佑功不可没。
“这样吧,你打电话问问你朋友,问清楚了我们一会儿去医院看看去,胡天这样我不是很放心。”此刻这种情况,郭思宇觉得自己一定要去给胡天加油打气。他和林霖四眼相对,他知道,林霖和他是一样的想法。
不一会儿,徐鹏就打听清楚了,刘聪和张小夏买了各种水果篮,一群人直接去了同济医院住院部的病房。302号病房里头,胡天的母亲安详的躺在病床上,冰冷的仪器在床头的柜子旁边滴滴答答的响,点滴不断的注入她的胳膊,而她安安静静的躺在那,仿佛与世隔绝。
胡天像个木头一样,背对着病房的门,直愣愣的盯着病房窗户的外面,虽然外面只有惨白的天空,甚至都看不见太阳。
“胡天!”林霖先开的口。
那个木头一样的人,先是稍微的侧了一侧身子,又有所迟疑,直到林霖有一次呼喊他的名字,他才错愕的从凳子上起身,看到病房门口的林霖他们,恍若隔世。
胡天下意识的扭头想要逃,才发现,不大的病房只有一个门,而门那里早就被昔日的好友恋人站满,他实在无处逃避:“你们怎么来了,我不要你们管,你们回去吧。”
胡天低着头,他不想接受他们的任何好处,包括林霖的,他一向是个自负的人,如今自己落魄到如此境地,他不需要任何人怜悯,以前都是他高高在上,他受不了生活强加于他的这种巨大的落差。
刘聪把东西放在柜子上,一群人向病床靠拢,胡天得到了向外逃窜的机会,一眨眼就从病房溜了出去,郭思宇紧跟其后,也出去了。
张小夏看着胡天母亲的样子,同病相怜,不禁抹了把眼泪。
郭思宇追着胡天到了走廊的拐角,他一把拉住胡天狠狠给了他一拳:“你以为你逃避就有用吗?我们这么多人不辞辛苦的打听你的消息,跑医院来难道是来看你笑话的?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招呼都不打一声,算什么兄弟!”
胡天也不甘示弱,回了郭思宇一拳:“我家里的事跟你有关系?你还是说我得感谢你照顾我前女友?”
郭思宇抬起的拳头最终打在了医院的墙上,顿时整个拳头肿的像肉包子,他的这股狠劲,似乎激醒了胡天。
胡天靠着医院冰冷的墙,无力的蹲下:“思宇,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爸离开我了,我妈离开我了,林霖也不要我。”
“我们是好兄弟,我永远不会丢下你不管!”郭思宇的这句话说的异常坚定,他的确做不到对胡天置之不理,他甚至觉得自己和林霖都有义务帮胡天重新站起来。
两个大男人,在空荡的医院走廊沉默了很久,像是达成了某种无声的和解,不约而同的回了病房。
胡天一改最开始默然的神情,冲大家点头示意。大家都知道胡天的脾性,也不多说话,徐鹏先起的哄:“胡天,你放心,你妈以后就是我们大家的妈,男子汉大丈夫,还能被跟头给绊死了不成,你要是还颓废下去,我们可都不答应!”
刘聪拍了拍胡天的肩膀,也表示鼓励。
胡天把目光投向林霖,林霖躲闪着避开了,然而,胡天并没有放弃:“林霖,我不能没有你,你不能和我分手,你离开了,我就没有了奋斗的理由,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这恳求的语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毫无招架之力。张小夏紧紧拽着林霖的手,她不想自己的好姐妹将此生幸福捆绑在一个不爱的男人身上做为他奋斗的筹码。
林霖在人群中找郭思宇的眼睛,他,躲开了。说出了让他后悔一世的决定:“林霖,你帮帮他吧!”
林霖以为自己听错了话,虽然自己也是万分为难,可是这话刘聪能说,徐鹏能说,唯独郭思宇不该说,林霖觉得自己的后背发凉,她对郭思宇失望万分。
好像和胡天和好是众望所归,好像只要胡天重新拥有了自己就能所向披靡,既然落得皆大欢喜的结果,林霖又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感情,不就都这样?当你正准备奋不顾身的时候,当你以为终于是对的人的时候,总会有一万个未知在那等着你,总有你失算的时候。
一群人走的时候,郭思宇躲在医院的花园里给林霖打了电话,两个人坐在花园里的长廊上,像两个互不认识的陌生人。
“林霖,对不起,胡天如今这样,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郭思宇想,林霖一定是不能理解自己的,因为连自己也不清楚刚刚为什么会情不自禁的又当了胡天的说客,好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这让他十分懊恼。
“所以,帮他唯一的途径就是,让我又和他重归于好?”林霖骨子里是个重情义的人,但是她觉得郭思宇刚刚的反应真的是无可理喻。
郭思宇向林霖靠近了一点,他试图将林霖搂入怀里,然而手刚到半空又灰心丧气的放了下来:“林霖,不要闹小孩子脾气,郭思宇的状况你也看到了,我不是说要你和他在一起,只是帮他一下,陪着他就好。”
林霖这下彻底的恼了,她突然发现,这么多年,她好像从来不了解郭思宇:“大哥?陪着他?你是喜欢我吗?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去陪着自己的前男友?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郭思宇有点着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霖,你懂我的,我只是觉得胡天现在缺少一个精神支柱,我不能把他唯一的希望掐灭了呀!”
也许男人和女人的思维一定是南辕北辙的,也许林霖和郭思宇的价值观截然相反,林霖实在不能理解郭思宇的脑回路,如果真爱一个人,即使刀架在林霖脖子上她也绝不含糊。
“郭思宇你最好想清楚了,是你劝我和胡天和好的,你可不要后悔!”林霖承认自己有赌气的心理,她不再愿意听郭思宇的任何解释。
“林霖,你不要这样,我们陪他度过这段最黑暗的日子,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我等你!”郭思宇的想法很简单,让林霖陪着胡天只是权宜之计,他实在不忍心看着胡天颓废下去。
“相信我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自证清白?你还要等一个好兄弟的女人?哦,也对,我完全相信你,因为你也的确这么做过!”
林霖一时最快,说完就意识到自己戳到了郭思宇的痛处,尤其是最后一句。她看见郭思宇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着,表情忽然拧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
她又开始有点后悔,她相信,郭思宇是爱自己的,她也能确定,她已经接纳了他。
半晌,郭思宇挤出了万分艰难的几个字:“林霖,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胡天也会明白。不管你信不信,我等你!”
林霖觉得再待下去没意思,转身就回了家。留下郭思宇一个人在花园的长廊上坐了很久,他感觉自己好像得了失心疯,整个人有点无力。
正月十六,天气正好,徐鹏和程依桐开车回家,下午异常顺利的在民政局领了结婚证。看着登记证上的自己笑靥如花,程依桐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幸福过。两家老人也定了摆婚宴的日期,阳历的6月6号,据说请算命的看过了是不可多得的黄道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