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幽暗树林间,明朗月色下,一僧人着月白色僧袍,对月哀吟,面上尽是悲戚之色。
“嘭”的一声,僧人抱头蹲防,“哎呦”一声痛呼。身后猴子收回金箍棒,一下一下轻轻敲打掌心,不怀好意笑道:“哟,三藏,飘渺孤鸿影,啊?寂寞沙洲冷,啊?你还有恨无人省,啊?嗯?什么恨啊,说出来听听呗。”
三藏法师苦笑,哭丧着脸道:“悟空师傅,我错了。我知道你对我这么严格是为我好,但是大晚上的,能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会,不要再蹲马步了?”
猴子很好说话:“行啊!”三藏面上喜色稍展,却听猴子续道:“再蹲半个时辰便休息吧。”不由痛苦呻吟:“啊,怎么这样!”
小白龙看得津津有味,八戒沙僧张口欲言,被猴子冷目一扫,打了个寒颤,回想起了当初在灵山被这冷面教官支配的恐惧,噤若寒蝉,眼观鼻鼻观心,再不敢言语。
三藏法师叹息一声,自知胳膊拧不过大腿,收敛了偷懒的小心思,乖乖肃容蹲定,神志渐渐沉寂,缓缓进入空灵冥想状态。惹得猴子一声惊咦,啧啧称奇。
三藏法师虽偶尔犯懒,但认真起来,进步却是神速,猴子暗喜,觉得捡到一可造之才,往日在灵山相处日久,却是没发现旃檀竟还有这等武道天赋。
“三藏这小子可以啊,再打熬一段时日,精粹一下基础,便可教他‘八九玄功’了。”猴子暗想,“不过,光说不练假把式,白天教他那几招暂时够用,明天让八戒沙僧小白他们三个给他喂喂招,再过段时日,剿个匪,打个妖怪,真刀真枪干上几架,才算是真正入了武道之门。”
贪多嚼不烂,说来白天悟空、八戒、沙僧、小白龙四人都各教了三藏法师两招。
八戒教的是一招头槌,一招耙法,唤做“狼奔豕突”,唤做“倒打一耙”。
沙僧为金身罗汉,善于防守,但也正因此,于攻一道也是打起来可以毫无顾忌不要命,教三藏的是一招防御法门,一招杖法,唤做“金钟罩”,唤做“乱劈风”。
小白龙教的是一招掌法,一招腿法,唤做“龙战于野”,唤做“神龙摆尾”。
悟空为三界第一战神,攻守平衡,虽最喜棍法,却是十八般武艺样样全能,遁法、身法、神通、拳法、掌法、腿法之类无不是天下顶尖,更兼绝对的战斗意识,不拘一格,灵活机变,教三藏法师的招式虽是徒手,却最为可怕。这两招可算是一套小连招,唤做“灵猿献果”,唤做“猴子摘桃”。噫呃!可怕呀可怕!
白天学了数招,又行了一天,所有的行李皆由三藏法师用九环锡杖挑着,累得不轻,悟空四人在一旁倒是清闲。如今月上中天,八戒化来斋饭,沙僧捡柴堆好篝火,小白龙清扫了可供休息的地面,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却不料还要再蹲上半个时辰马步,也难怪三藏法师会有些抱怨。
悟空在石头上吃着香蕉,盯着三藏为他护法,八戒沙僧小白龙几人斋罢休息了一会,受三藏法师鼓舞,也开始打坐调息,精进修为。
篝火噼啪燃烧,与皎洁月色辉映着此方众人,清冷月色温暖火光流转,暖色光晕中,众人宝相庄严。
远方似有暴雨,此处却是朗月,或许连天地都知道不可淋着此方神圣呢。
晚间修炼毕,休息,明日还要上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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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竺国,铜台府,地灵县。
夜深沉,暴雨倾盆。
地灵县中有伙凶徒,因宿娼、饮酒、赌博,花费尽了家私,无计过活,遂伙了十数人做贼,抱怨着富者为富不仁,思量着“打土豪,分田地”,去地主家里打劫些金银用度,以劫富济贫。
内有一人,贼眉鼠眼,道:“也不用缉访,也不须算计,本县首富,必然得算是寇员外家。听闻寇员外曾是城外华光行院住持,后华光菩萨因用本命神通烧死了毒火鬼王而见罪于佛祖,下凡转世投胎而去,寇员外也只得还俗归家。或许是前半生积德,华光菩萨保佑,寇员外做起生意来如有神助,不过数年便成为了我们地灵县首富!”
旁边一人阴阳怪气酸道:“哼!数年间白手起家便成了我们地灵县首富?如有神助?要我说,马无夜草不肥,这寇员外也不知道暗地里使了什么阴险毒辣的手段呢!哥几个,咱们,得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啊!”
周围几个昔日纨绔而今的穷光蛋纷纷附和:“对!没错!凭什么他就能有钱,而我们就没钱了?替天行道!劫富济贫!”
中有一人出主意道:“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今夜大雨,天赐良机,不如我们乘此夜雨,街上人也不防备,火甲等也不巡逻,就此下手,闯进寇员外府中,劫他些资本,然后我们分分,再去嫖赌儿耍子,岂不美哉!”
众贼欢呼雀跃纷纷赞同,齐了心,都带了短刀、蒺藜、拐子、闷棍、麻绳、火把,冒雨前来。踹开寇家大门,呐喊杀入。慌得他家里,若大若小,是男是女,俱躲个干净。
寇员外惊醒,整容穿衣迎出大堂:“众位大王,众位大王,且莫动手,有事好商量……”话未说完,一贼人不容分说上前便是撩阴一脚,将寇员外踢翻在地。可怜寇员外半生修行,而今三魂渺渺归阴府,七魄悠悠别世人了。
这伙贼,拿着刀,点着火,将他家箱笼打开,把些金银宝贝,首饰衣裳,器皿家火,尽情搜劫。
众贼得了手,走出寇家,顺城脚做了软梯,漫城墙一一系出,冒着雨连夜奔西而去。
那寇家僮仆,见贼退了,方才出头。及看时,老员外已死在地下。放声哭道:“天呀!主人公已被天杀的贼人打死了!”众皆伏尸而哭,悲悲啼啼。
雷霆霹雳,暴雨连绵。
众贼人冒雨狂奔,欢欣雀跃,见前方有座庙宇,思量修整一晚,明日看看动静,再决定日后打算。
躲入庙宇,贼人们脱去衣裳拎干,拆了残窗做柴火,生起篝火来取暖。
肆意谈笑间,一贼人从外间入内大笑:“哈哈!兄弟们,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老兄弟们笑骂让他别卖关子,贼人大笑:“外面那倒塌的旧匾额上写了,这里,就是那老死鬼以前做住持的‘华光行院’啊!哈哈哈哈!”
众贼闻言,哄堂大笑。
有贼人起身,边做动作边提起他那撩阴的一脚。有贼人打开箱盖,取出自己搜刮的美酒分享。
篝火映照,烘热了气氛,人们载歌载舞,热火朝天,尽情欢笑。
庙宇外,忽得紫雷炸亮了苍穹,撕开了黑夜,穿透了密雨,却只被庙中贼人当做助兴的鼓声。
庙宇内,残破的华光菩萨雕像布满蛛网,注视着眼前荒诞的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