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寺僧安排借宿的禅房,安置了行李,猴子弹了三藏一个暴栗,笑道:“三藏,别把我想得那么无知。虽然我没过过元宵节,但哪吒小妮子可是和我说起过元宵节的热闹。”
三藏扶正了毗卢帽,摸了摸微红的脑门,苦笑:“弟子知错。”
八戒已瘫在了床上,翻滚着,满满的幸福道:“啊!吃了睡,睡了吃,人生啊!”
猴子坏笑着纠正道:“该是猪生。”
“一样一样。”八戒闭上双目享受着,无限满足。
正说着话,外面寺僧敲门询问道:“诸位老师,荒山后园景色还堪入眼,可要由我们陪着散步消食?”
此时谁也别想阻止八戒和床的双宿双栖:“不去不去!俺老猪要睡会!”
猴子环顾问道:“我打算逛逛,你们呢?”三藏、沙僧、小白龙点头表示同去,遂道:“呆子,你慢慢睡,我等便去后园闲耍。”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八戒眼都没睁,只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房门关上,脚步声说笑声渐行渐远。
八戒忽得坐起,睁开双眼,目光却是怅惘悠远,仿佛看着无尽的远方,口中喃喃念叨:“嫦娥仙子……”
愣怔半晌,蓦地叹息。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猪寤寐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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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等人随着寺僧来到后园,时维正月,岁届新春。园林幽雅,景物妍森,果是一方好去处。
但见那后园中四时花木争奇,一派峰峦迭翠。芳草阶前萌动,老梅枝上生馨。红入桃花嫩,青归柳色新。水流一道,野凫出没无常;竹种千竿,墨客推敲未定。芍药花、牡丹花、紫薇花、含笑花,天机方醒;山茶花、红梅花、迎春花、瑞香花,艳质先开。阴崖积雪犹含冻,远树浮烟已带春。
又见那鹿向池边照影,鹤来松下听琴。东几厦,西几亭,客来留宿;南几堂,北几塔,僧静安禅。花卉中,有一两座养性楼,重檐高拱;山水内,有三四处炼魔室,几静窗明。真个是天然堪隐逸,又何须他处觅蓬瀛。
三藏赞叹道:“有此等佳园供闲时游耍,院主果是享福。”
寺僧面露得色,逊谢。
悠逛了一圈后园,又去殿上看灯游戏,但见那:玛瑙花城,琉璃仙洞,水晶云母诸宫:似重重锦绣,迭迭玲珑。星桥影幌乾坤动,看数株火树摇红。六街箫鼓,千门壁月,万户香风。几处鳌峰高耸,有鱼龙出海,鸾凤腾空。羡灯光月色,和气融融。绮罗队里,人人喜听笙歌,车马轰轰:看不尽花容玉貌,风流豪侠,佳景无穷。
众等既在本寺里看了灯,又到东门厢各街上玩耍。街上热闹,花灯悬闹市,人们齐唱太平歌。
又见那六街三市灯亮,半空一鉴初升。那月如冯夷推上亮银盘,这灯似仙女织成铺地锦。灯映月,增一倍光辉;月照灯,添十分灿烂。观不尽铁锁星桥,看不了灯花火树。雪花灯、梅花灯,春冰剪碎;绣屏灯、画屏灯,五彩攒成。核桃灯、荷花灯,灯楼高挂;青狮灯、白象灯,灯架高檠。虾儿灯、鳖儿灯,棚前高弄;羊儿灯、兔儿灯,檐下精神。鹰儿灯、凤儿灯,相连相并;虎儿灯、马儿灯,同走同行。仙鹤灯、白鹿灯,山中隐逸;金鱼灯、长鲸灯,海里逍遥。鳌山灯,神仙聚会;走马灯,武将交锋。万千家灯火楼台,十数里云烟世界。那壁厢,索琅琅玉韂飞来;这壁厢,毂辘辘香车辇过。看那红妆楼上,倚着栏,隔着帘,并着肩,携着手,双双美女贪欢;绿水桥边,闹吵吵,锦簇簇,醉醺醺,笑呵呵,对对游人戏彩。满城中箫鼓喧哗,彻夜里笙歌不断。
猴子第一次见这灯会,简直看花了眼,不由赞叹道:“山中有山中的逍遥,红尘也有红尘的热闹。”
寺僧笑道:“孙长老,今日只是正月十三,等正月十五上元夜时,金吾不禁,到那金灯桥附近,那才是真的热闹呢!”
猴子听了,颇为期待神往。
游玩良久,二更时分方才回转。
远处好友们熟悉的说笑声传来,发呆中的八戒回神,立刻躺倒装睡。
门被推开,猴子跳了进来。
三藏道:“悟空师傅小心些,八戒在睡着呢。”
猴子笑道:“莫怕,呆子肯定是醒着!”
小白龙奇道:“猴哥,你怎么知道?”
猴子跳上卧榻,拍了拍八戒高高的肚子:“呆子,别装了!”转头笑着对小白龙解释:“呆子哪次睡着,鼾声不是震天响?”
小白龙三藏等人恍悟。八戒听了,知道瞒不住,无奈睁眼:“就算睡着了也被你们吵醒了。”
猴子兴奋之色未改,一屁股坐下,拍了拍八戒肩膀,道:“呆子,慈云寺的后园景色不错,殿上与街上的华灯更好,你没去看,真是可惜了。”
八戒笑道:“没事,没事,元宵节上元夜才是最热闹的,后面不还有机会么。那晚我们再一起去玩耍便是。”
“哈哈,也是。”猴子翻了两个跟斗,惹得三藏忙道:“悟空师傅,小心床塌了。”
猴子翻个白眼,道:“放心,塌不了。别小瞧我的力道控制能力。”虽是如此说,还是歇停了下来。
夜色已深,众人笑着歇息。
声息渐渐安静,可闻窗外虫声唧唧,只是八戒却仍是睁着眼,睡不着。
人们欢笑,热闹,谁能懂得猪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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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二更时分歇息,醒来,又是用斋,游园,看灯。
次日,三藏法师对众僧道:“弟子原有扫塔之愿,趁今日上元佳节,请院主开了塔门,让弟子了此愿心。”
众僧遂开了门。沙僧取了袈裟,随从三藏。
入得塔内,就披了袈裟,拜佛祷祝。
祷祝毕,即将笤帚扫了一层,卸了袈裟,付与沙僧。
又扫二层,一层层直扫上绝顶。那塔上层层有佛,处处开窗,扫一层,赏玩赞美一层。
扫毕下来,已此天晚,又都点上灯火。
此夜已是十五元宵上元夜。
与悟空等人会和,众僧道:“诸位师父,我们前晚只在荒山与关厢看灯,今晚正节,进城里看看金灯如何?”
猴子等人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