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虽说来者皆是客,但深夜来访,却不知是佳客?还是恶客?”布金禅寺住持禅房内,打坐入定的住持缓缓睁开了眼。
窗外竹影晃动,一黑影闪过,出现在了禅房内,饶有兴味而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巍然不动冷眼而观的住持,轻笑:“呵,有点道行,有点修行。”正是猴子。
猴子听高阳公主说了事情原委,却是又有了波澜,原来,那日她来到布金禅寺欲寻情郎,却被布金禅寺住持撞见,住持发怒,斥她是败坏自己弟子修行的妖邪,将她囚于雷峰塔内。猴子便令玉兔儿先带公主回去,自己去会会那老主持。不料来了才发现,哪是什么苍颜老主持,分明是一中年英俊帅和尚。
猴子微感诧异,问道:“你是布金禅寺住持?”
住持仍是庄严打坐,手持佛印巍然不动,冷目而观,冷语冷声道:“正是!”
“怎么称呼?”
“贫僧——法海。”目光转柔和,却是多年修行,看出来者也是个得道之人,“贵客登门,有失远迎。不知如何称呼?”
“贫僧——孙悟空。”
法海住持目中闪过讶色,振开袈裟跌坐而起,下床肃立,欠身恭敬问道:“莫非,是西天灵山斗战胜佛尊者法驾?”
“唔,你竟然知道我。”猴子素来光明磊落,被说破了身份也不遮掩。
“灵山诸佛的名讳,弟子自然是熟知。”法海双手合十再拜,猴子还礼,“不知斗战胜佛尊者深夜来此,对弟子有何训示?”
猴子直言道:“我为你布金禅寺后山雷峰塔内那女子而来。”
法海诧异,解释道:“那女子欲坏我弟子修行,被我囚于塔内以佛音教化,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那女子是何身份,你可知之?”猴子不答反问。
“弟子不知。请尊者赐教。”法海听了,也察觉自己行事似有不妥之处,恭声相询。
“那女子便是这天竺国国王爱女——高阳公主。你无故囚禁天竺国公主,罪过不小。”猴子笑道。
“这——”法海禅师倒吸一口冷气,急急思索,猛地躬身行一大礼,“弟子着紧门人修行,以致铸下大错,还望尊者搭救。”
猴子挥手,清风将方丈吹得后仰,“无妨,无妨。公主殿下已被我送了回去。只是啊,送走是好送,她气性却是难消啊。既然她与你徒儿情投意合,你便成人之美便是,何苦棒打鸳鸯呢?”
“这——”法海禅师冷峻瘦削的脸上现了难色:“弟子的徒儿辩机,在弟子看来,慧根深埋,是难得的修佛种子,是打算百年之后传承衣钵的!况且,他佛性深厚。两情相悦?无稽之谈啊!”
“哎?”猴子心道:莫非那小娘皮骗我?一时拿不准,便道:“是否两情相悦,叫你那弟子来问问。或许他是在你面前不敢实说,也未可知啊。”
法海沉吟片刻,点头道:“尊者稍待,弟子这便领他过来。”
法海禅师须臾去后复来,身后跟着一俊俏小和尚,一脸纯然天真气象。
“你便是辩机?”猴子问道。
辩机和尚好奇地打量,回头看看师傅,师傅见他对佛不恭,急急使个眼色,辩机这才施礼道:“弟子便是辩机。”
“我问你,天竺国高阳公主说你和她两情相悦,可是属实么?”
辩机和尚想了想,问道:“什么是两情相悦?”
“什么是两情相悦?两情相悦便是——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
辩机和尚听了,思索片刻:我喜欢她么?她挺漂亮挺可爱,我自是喜欢的。她喜欢我吗?似乎是的。那我们,便算是两情相悦么?思索完毕,点头应道:“既如此,那便是属实。”
“什么?”法海愕然。
猴子笑道:“既如此,法海啊,你还是成人之美,让你弟子还俗吧。”
法海眉头紧锁,紧盯着弟子辩机,问道:“辩机,你可是要还俗?”
辩机诧异:“为何要还俗?”
猴子觉得奇怪:“不还俗你怎么与公主成亲?”
辩机懵然:“为何要与公主成亲?”
法海听了,且喜且异:“你不是与那公主两情相悦吗?”
辩机摊手:“为何与她两情相悦,便要还俗与她成亲?”
猴子法海哑然,相顾失笑,猴子道:“法海啊,看来你这弟子不通事务?”
法海苦笑道:“辩机自幼长于禅寺,生性淳朴,佛性深厚,不通凡俗事务,也在情理之中。”
猴子道:“既如此,还是让他去尚公主吧。”
法海不同意道:“尊者,辩机不通俗务,灵台不染尘埃,何必让他去那红尘滚打?”
猴子开解道:“缘起缘灭,皆是因果;出世入世,皆是修行。”
法海默然无语。
猴子转首问道:“辩机,我问你,你想不想再去见那公主?”
辩机想了想,扪心自问片刻,点头道:“想。”
猴子拍手而笑,法海叹息不已。
猴子心道:总算是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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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依原计划行事,公主换回了身份,向国王撒娇反悔,国王大发雷霆,怒道:“天家婚事,岂可儿戏?”只是在公主殿下绝食两日后,又改口道:“天家行事,岂容凡人多嘴!”捏着鼻子同意了爱女的婚事。
辩机和尚还俗尚了公主,深得国民喜爱,国王冷脸数日,在女儿撒娇下,冷哼着封了布金禅寺所在百脚山为宝华山,重修布金禅寺,赐予封号,唤做“敕建宝华山给孤布金寺”,封法海方丈为“报国僧官”,永远世袭,赐俸三十六石。
夫妻恩爱数年,鸡毛蒜皮嘈杂,辩机和尚厌倦了尘俗又出了家,高阳公主又气又恼心灰意懒,重新修行又飞升回了广寒宫,此为后话,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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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荒丘。
“喂,小兔子,你不回月宫,还跟着我们作甚?”猴子在树上调笑。
篝火旁,或是篝火的熏染,玉兔儿红着脸,闪躲道:“要你管!”
“我不太想管啊。可是,你可是有仙职的,擅离职守太久,不太好吧?”
“我……”玉兔儿目光向着三藏,欲言又止。
“玉儿,还不回来?”空中缥缈仙音响起,皎月当空,云雾渐浓。
摊睡着的八戒骤然跳起:“嫦娥仙子?”
猴子、三藏、沙僧、小白龙也好奇地注目空中。
嫦娥仙子降落祥云轻舒云袖,施礼道:“嫦娥见过几位尊者。玉儿顽劣,多谢几位尊者照顾,嫦娥感激不尽。若来日各位作客广寒宫,必上宾以待。”
三藏等人含笑还礼:“嫦娥仙子客气。”呆子倒是讷讷不敢言语。
嫦娥仙子礼毕,轻转臻首,道:“玉儿,还不走?”
玉儿不舍,也只得依从。嫦娥再颔首示意,与玉兔儿飞仙而去。一同带走的,还有呆子的心。
猴子从树上跳下,急趋两步,把手在呆子面前晃一晃:“魂归来兮归来兮——”
呆子蓦然惊醒,腾地红了脸,连忙摆手:“猴哥,别闹,别闹。”
众人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