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的故事又是什么呢？”老凡不愿再回想那些事情，转而问向龙骨。
“我的故事？”龙骨有些疑惑。
老凡借着那丝门缝进来的光亮，瞧着龙骨高高的鼻梁和黑色的眼睛：“是什么让一个大磐地骑士这么卖力地为天石来人干活？”
“我才不是为天石来人干活，我是为整个磐石干活，为自己干活。”
“磐石可不就是天石来人的吗？”老凡淡淡讽了一句。
“我想我们的认识可能有偏差，”龙骨摇摇头，表示不太喜欢这种说法，“我以为磐石是属于所有磐石人的。”
“是啊，早就不是古磐石帝国了。”O仔在一旁听着两人的争论，搭了个腔，“磐石现在是个多民族共和的国家。”
“喔喔喔，这个词现下最好不要乱用，”老凡打趣地瞪了他一眼，“当心出门就被安上叛国罪抓走。”
“嘿，我倒是希望现在有中央调查署的人来把我抓走。”O仔耸了下肩旁，扯了扯身后被反绑着的双手，表达现在的处境是多么不好。
“总之，外面那些人，还有上面那些人，”老凡用嘴朝门外撅了撅，又朝头顶上面撅了撅，意思是指五彩石街的那些异族移民，“他们可不认为磐石是属于大家的，否则他们也不会搞什么暴乱了。”
龙骨和O仔笑了笑，表示勉强接受老凡的观点。
龙骨说道：“我没有什么故事，我这个人就是生来喜欢挑战困难，不喜欢闲呆着。”
“所以你一个护卫部的见习骑士就跑来抢我们调查部的活干了？”老凡接话道，他揣度起龙骨的动机，“你想立功！我见过你这样的大磐地骑士，团里也曾有过一些，一心以为只要自己够努力，有朝一日终能变成世袭公职骑士。”
他戳中了龙骨的心思，龙骨没有立即作声。
但他接着对龙骨说道：“个人意见，劝你不要太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人生中，失望总是比惊喜更多。所谓的封爵授勋，只不过是天石来人抛出的一块狗骨头，为的是诱惑大磐地人卖力干活，仅此而已。”
“噢，是吗？”龙骨不是很在意。
老凡则接着讲：“据我所知，立宪后石心骑士团里真正被封爵的人，用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而他们中大部分还是天石来人……看着你是个不错的孩子，我不想眼见你带着错误的期待去干活，因为那有可能导致你走错路子，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这话从一个天石来人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让人意外。”龙骨淡然一笑。
见龙骨不是很接受自己的劝告，老凡便鼓了鼓嘴，换到另一个话题：“严格地说，我也算不上多少天石来人，我只有八分之一天石来血统，只不过它刚好来自我的父系而已，我的母亲、奶奶、太奶奶，全是大磐地人。有趣的是，磐石有很多血统比我更纯正的天石来人，却只能获得大磐地人身份。”
“看来你们家的老爷子们还真是祖传的喜欢大磐地女人呀。”龙骨笑道，“那你自己的妻子呢？”
老凡昂了个头，表示不会让这位好奇的年轻人失望：“是，她也是大磐地人。”
“而你的儿子又是一个天石来人！”龙骨的话语既有些讽刺，又有些嫉妒。
但老凡这下撅起了嘴：“噢，我的是一个女儿，而她如果嫁给一个大磐地人，她儿子就再也当不成天石来人了。”
不过老凡一脸无所谓。
“父系社会真是个奇葩又怪诞的文明产物啊。”O仔淡淡笑了一下，感叹道。他是个大磐地人，但他母亲却是个正宗的天石来人。
“所以，什么血统、种族，根本就是狗屁，”老凡表达起他的真实观点，“小李子说得对，这个世界是一个整体，那些有的没的玩意儿，只不过是人们为了达到各种目的想出来的花招罢了。”
这时候，龙骨忽然想起了他心里一直很关心的问题。
他转了转眼珠，问老凡：“你只有一个女儿吗？”
“是。”老凡点点头，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你确定吗？”龙骨追问道。
“我确定吗？”老凡噗嗤笑了一声，“这是个什么怪问题？我自己有几个孩子我还不知道吗？我们尝试过，但我家老婆子自从生完女儿后，身体就不好了，我们就一个女儿。”
“你只有一个妻子吗？”龙骨有些激动，一时没想那么多周道的询问方式，只是愣头愣脑地发着问。
老凡斜着眼睛瞧了他一下，又瞟了O仔一眼，看看他脸上是什么反应，O仔显然在闷着发笑，然后老凡瞧回龙骨，回答道：“你的问题还真有创意，我倒是希望我有几个妻子。”
“噢，不不，”龙骨表达起歉意，“我是说，呃……那个……”
“他是想问你，在外面有女人吗？”O仔猜出了他的意思，替他说道。
“看不出来你还挺八卦的。”老凡看着这个黑头发的年轻人，一点没料到他会问这么鸡婆的问题。
龙骨打量了一下老凡那身流里流气的皮衣皮裤，心下灵机一动，顺着他的口气，用逗趣的口吻探问道：“你看着可不像个老实的老爷子。O仔，我跟你打赌，这老爷子年轻时肯定风流得很。”
老凡听着他的话，盈盈一笑：“兔崽子，我穿成这样是为了混在酒吧和街头查案。”
“你在笑，被我说中了吧，你敢告诉我，你一生中只有你妻子一个女人吗？”龙骨装作开玩笑似地紧紧追问，心里期盼着早点弄清答案。
老凡却没有察觉到他的别有用心，只是靠在墙上，脸上挂起一丝韵味过往的微笑：“好吧，是有过那么几个，谁一生中没有过那么几个女人呢？”
龙骨撅着嘴，装作一副淡定的样子：“看吧，我没猜错吧。给我们说说吧。”
“说？有什么好说的？都是些陈芝麻往事。”老凡用古怪的目光看着龙骨，“别像个娘们似的打听这些鸡婆问题。”
“有什么要紧，反正咱们闲着也是闲着，随便聊聊呗。”龙骨说道。
O仔赶紧插话：“喂喂，咱现在可算不上‘闲着’，咱随时可能要掉脑袋，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想想怎么逃走。”
龙骨没有理会他，再次用试探的语气向老凡发问：“你到过野云杉林地，你觉得林间女人怎么样？”
老凡也没有理会O仔，听了龙骨的问题，他点着脑袋，脸上挂起一副美妙的笑容：“林间女人——噢，林间女人有一种特别的自然之美，她们一点也不像磐石女人，她们未经雕琢、浑然天成，尤其是那头永不褪色的黑色秀发，还有灵鹿般的神秘气质，实在是令人魂牵梦绕……”
龙骨心里有些洋洋得意起来：“这么说，你的确和林间女人发生过不一般的关系？”
“……不，我倒是想。是有那么一个林间女孩，她吸引了我们所有人的目光，可我不是那个幸运儿，”老凡被龙骨引导着，不经意就说出了往事，“追她的不止我一个，还有好些人呢。”
“那最后她跟了谁？”龙骨急切问道。
这时候，老凡察觉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并不是在八卦闲聊。
“等一等，”老凡瞧着他那头黑发黑眼，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思路，说道，“你母亲也是林间人，而你的本姓并不是山麻雀，你只是那个大磐地骑士的养子……难道——你是她的孩子？”
龙骨眨巴了两下眼，正正望着老凡，他也想知道答案。
“你真是她的孩子？”老凡有些震惊，“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龙骨稍稍犹豫了两秒，然后告诉他：“林地的人们都叫她‘木灵芝’。”
“你是木灵芝的孩子……”老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向后靠了下去，“怪不得我从你身上仿佛能看到她的影子。”
“谁是我的父亲？”见老凡反正已经识破，龙骨便直直问道。
老凡对他的问题有些困惑：“你不知道你的父亲是谁？”
“不，我不知道，从我出生起，他就不在。”龙骨向他投来求知的目光。
老凡轻摆了两下脑袋：“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母亲。”
“她不在了。”
“什么？她死了？”老凡有一些吃惊。
“是的，我八岁时她就死了。”
“她没告诉你你父亲是谁吗？”
“没有，她只是提到过一次，说他是个石心骑士，但她始终不肯告诉我他是谁，你能告诉我吗？”
“难道是他……”老凡自顾自地思考起来。
“他是谁？”
对于木灵芝的死，老凡有一些难过，但他并不打算把心中的猜想告诉这个可怜的孩子，他对他说：“不，连你母亲都不肯亲口告诉你的事情，我想更不应该由我这个外人来告诉你。”
“不，不要这样，咱们现在可是同事，一个骑士团的，你得帮帮我，告诉我真相。”
“不，别说了，”老凡严词拒绝道，“向别人打听去吧，我不想瞎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那个人。”
“说一下又不会少块肉！”龙骨很是不爽。
老凡将头扭向门缝外，不再说话。
龙骨无趣地靠在墙上，用眼神责备着老凡的无情。
他又望了望O仔，O仔扬了扬眉毛，告诉他：“放心，我不会到处说别人的秘密的。”
呵呵，秘密？龙骨倒不希望这是个秘密，他只想赶紧知道，那个狠心抛弃他和他母亲的糟老头到底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