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来了。”林宇恒推开了古旧的木门，走进了院中。
鬼姥姥的小院，并不是在东华王府，而是在安康坊，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坊市之中。她是林宇恒的师父，而林宇恒之前的很多事情都是保密的，所以，鬼姥姥就没有在东华王府露过面。
从事实上来讲，严格的说来鬼姥姥她并不是东华王府的人。
她是大房股用来的人。
青色和枯黄的叶子都在一棵树上，甚至是还有嫩芽在萌发，一颗长得歪七扭八的鸭掌树却仿佛演绎着春夏秋冬生死轮回。这种看着都让人不爽的树，除了这里，也是没谁家了。
鬼姥姥正坐在树下的躺椅上，笑眯眯的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边的茶几上，还摆放着三付茶碗，和一个大茶壶，都是粗瓷的。不知道的人，绝对会以为，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平民老太，不会把她和江湖上那个杀人如麻的鬼姥姥的当成一个人。
“你来啦，坐吧，我算算时间，你也差不多该到了。”鬼姥姥抬了抬手，笑眯眯的招呼着林宇恒坐在了一旁的小板凳上，“茶杯随便用吧，都是干净的。”
“我知道。”林宇恒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粗茶，“毕竟，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来这里喝茶呢，知道您老身份的人，吓都吓死了，不知道的，也不够格知道这里。”
鬼姥姥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知道，林宇恒肯定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她慢慢回答就是了。就是不知道，时间还够不够，不过，都这么久了，应该没有问题了，孩子毕竟也长大了。
“师父，您为什么算时间是我现在差不多该到了呢？您不认为我应该第一时间就来么？”林宇恒心中鬼之术已经更上一层楼了，对这个感应还是很灵敏的，他知道，鬼姥姥肯定知道他觉醒的时间，不会有任何的纰漏才是。
“因为我就是知道啊，哈哈，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刚刚的回答也不算错，因为，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其实，你现在来，都是来早了。我以为你会去东华王府再看看的。”
鬼姥姥竟然跟他开玩笑了，林宇恒有些惊讶，但是仿佛又很正常，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感情……开始慢慢的，慢慢的随着回忆变化。他有些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很正常。
“转了一圈就直接回来了，没什么好看的，再说了，看了也没用。都成那样了，与其说是看地方，倒不如说我是想看看曾经的那些人啊……”
林宇恒有些伤感，对，是伤感，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这种感情就是伤感。林宇恒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有液体流过的样子，但是，仔细的一看手上却是干的。
从前，他知道很多的感觉，他也能理解那些感情产生的缘由。但是，他没办法自己也产生那种感觉，所以，只能是按照自己产生了那种感觉的想法，去推测自己该怎么做，才去怎么做的。
如今……他是真真正正的心中，有了那些感觉的体会和感悟。自己应该流泪了么？林宇恒第一次，有些不太确定自己是要干什么了。就算是空虚的时候，他也没有迷茫过，只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啊，物是人非事事休了啊！”鬼姥姥也感慨了一声。
“不，如今，应该是物也不是，人亦非，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说实话，师父，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会有今天的这种感觉。您……是为了什么呢？”
“我么？”鬼姥姥摸了摸林宇恒的头。
温暖，这还是第一次，林宇恒被鬼姥姥摸头，原来，是那么的温暖。她的时间不多了，林宇恒知道，或者说，她的时间早就没了。现在，留在这里的，也是用心中鬼强撑起来的一个执念而已。
“我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啊，不过那就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故事里面，也有一个和你一样的少女，真正的少女，一个很老套的，少女被拯救的故事啊……”
“没关系，师父。”林宇恒轻柔的捧着鬼姥姥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脸上，感受着越来越稀薄的存在感，泪流满面，“我想听……”
那是一个很漫长，也很俗套的故事，一个被救赎的人，看到了过去的影子，所以选择去救赎他的故事。唯一不同的是，故事里面，那个女人过了很久很久才被救赎。
而那个原本是男孩子的女孩子，却很快的，就获得了自由。
林宇恒知道自己心中鬼的本质了，不是执念，不是空虚，不是嫉妒，也不是追求逍遥。而是，那一颗被逼到了绝路，渴求着别人来救赎，渐渐的把自己变成了木偶，还在不停的渴求着救赎的心啊！
所有的感情，在这一刻爆发了。
最终鬼姥姥的身影消失不见，院子里，只剩下林宇恒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看着两付空荡荡的茶碗。
“我是否应该原谅他们呢？”林宇恒低着头，流着泪，无助的抱着自己的肩膀，“我想知道啊，您，最后怎么选择了啊……”
林宇恒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他开始讨厌，开始憎恶那些人，那些说着为他好，把他闭上了绝路的人。他不止一次的轻生，然后又不止一次的被救回来，之后是更加严密的监视，更加残忍的教育。
他已经对那些人，很久没有过感觉了，他从来只是把他们当成和其他人一样。对，就是用法不同的工具而已。
所以，他才之前对林继恒说过的，他的命，从来都没有在自己手中过。即使是他成为了大房的主人，也是一样，他选择自杀的想法，被别人从他的心中剥夺了。
现在，就算是心中鬼，都找不回这一切了。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该去如何面对那些人。他又想惩罚他们，他又想杀了他们，他又有些舍不得他们……一切的一切，就如同连环的锁链一般。
把他的感情，他的理智，和他的执念，都搅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让他无所适从。之前的坚强和肆意，在真正的感情完完全全的回归之后，他整个人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仿佛他做了一场大梦，梦中所经历的一切都变成了现实一样……而在做梦的时候，他自己旁观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