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平疆没有马上升朝,而是把贺然等人传到了偏殿。
三侯跪在下面,苏平疆一脸为难的不住看贺然。
贺然却全当没注意到,侧着脸只看苏夕瑶。
“军师啊,”苏平疆不得不开口了,“你看……该如何处置这三人埃”
贺然一副木然的样子,勉强笑了笑,道:“他们都是王族,如何处置臣不敢妄议,还是大王决断吧。”
苏平疆这个气啊,心道,要没你我至于这么为难吗?不杀他们你跟我完得了吗?你这是逼我啊,无奈之下他又望向苏戈,苏戈的头都快扎到几案下面了,他与贺然不同,贺然是装傻充愣,他是真不敢妄议王族之事。苏平疆又看了看许统,这大将军倒是一副满腹话语的样子,可苏平疆没敢问他,因为他知道,许统现在都快成贺然的跟班了,贺然想什么他说什么。
最后他把目光落在竹音身上,“王姊之意如何?”此处没有外人,他又有意把竹音拉到王族一边,所以直接喊王姊了。
竹音也不想参与到这件事中,微微一笑,道:“此三人为乱是因新政而起,新政是军师所施,我看还是应该请军师为大王拿个主意。”
转了一圈,又转回了贺然身上,苏平疆看了一眼有如入定般规规矩矩坐着的贺然,看他那副德行就让人生气,他走到苏夕瑶身边,小声问:“姐姐看怎么办?”
苏夕瑶看了一眼那跪着的三人,轻轻叹了口气,对贺然道:“我苏家所剩亲族不多了,就留下他们性命吧,他们虽是作乱,但尚念血脉之情没有为难我们。”
贺然这才抬起头,对苏平疆笑道:“长公主说的是,能法外开恩就法外开恩吧,大王以为如何?”
苏平疆恨不得踹他一脚,心道,要不是姐姐说话,我说什么也没用,不杀他们你会甘心才怪!不管怎么说,他能同意不杀这三人已属不易了,定什么罪名就让他随意吧,苏平疆了解贺然,反正不让他痛快了,他早晚会自己找回来。
“死罪可免,但不可轻饶,为警后人,你看定什么罪为好?”
“呃……这个……他们身为王族,不可以寻常刑罚辱之,不如这样吧,藏贤谷后三十余里处有一小谷,臣曾在附近训练过士卒,环境优雅至极,就让他们去那里隐居吧,不知大王之意如何。”
苏平疆暗自叹了口气,藏贤谷后面的地形他多少知道一些,什么优雅至极啊,简直是林密山险狼虫虎豹成群啊,可他既然说了,也只得依他。
“就如军师所言吧,名此谷为禁谷,都押去吧。”苏平疆无奈的摆摆手。
贺然看了一眼苏夕瑶,不情愿道:“不急押送,还是先命人盖好屋舍扎好藩篱再让他们去吧。”
这倒真难得,弄得苏平疆都有些感激他了,连忙吩咐人去做。
贺然有此表现,让苏平疆大为欣慰,笑着道:“你这次开疆数百里,十几天连下三十余城,如此才能、功绩真是旷古绝今啊,我都没法封赏你了。”
许统很是兴奋,在这种场合无需太顾及君臣之礼,挑起大指道:“我易国有这样的军师,日后称霸天下也非不可期了,他这一手真是令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且不管能不能把得来的城池都守住,就这份气魄我自叹弗如。”
贺然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要不阻挠我的新政,这些城池何止能守住,很快还能白得数万兵卒,且有足够养兵打仗的税赋可征。”
“行行行,新政的事咱们不是说过了吗,怎么还提?我们就是不想依你也拧不过你啊!”
贺然笑了,转向苏平疆道:“大王能临朝听政就是对臣的最大封赏了。”
苏平疆连连摆手道:“这事你也不要再提了,我意已决,唉,我这呆在宫中还总是给你们添乱呢,主持朝政还说不定会生什么乱事时。”
贺然见他神色萧索,知道再劝也没用,只好日后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提了。
“大王若没有其他吩咐,臣想即刻启程回军中,那边尚有许多军务需要臣处置。”贺然站起身不舍的看了苏夕瑶与竹音一眼。
众人见他征尘未洗又马不停蹄的要赶回去,既感动又不忍。
苏平疆扶着他的肩道:“你就歇息一夜再回去吧,这些日子本就够辛劳的了,又心急火燎的赶了那么远的路,现在就返回去身子如何受得了?”
贺然苦笑道:“我就是这苦命,滚龙河边战事胜负难料,我这作军师的哪敢在这个时候稍有懈怠埃”
苏平疆摇头叹息,猛然间对众人厉声道:“日后谁再敢言军师有二心,不管他是谁,你们给我当场格杀,就算是王族也不例外!”
众人心头都是一热,君臣能有这份信任实是难得,纷纷躬身领命。
贺然内心也万分感激,躬身道:“大王厚恩,臣当粉身为报!”
苏平疆略带不满道:“行了行了,三侯已按你意思处置了,还跟我臣啊臣的。”
贺然自己也笑了,道:“好,那我回去了,你可要看好了你那些亲戚,要是再闹一次,我非累死在马上不可。”然后又转向竹音,“命田九送姐姐回谷,今天就回去。”
竹音点头,对他道:“我这些天让人在谷内召集了一些能说会道的,多半都是老人与妇人,教他们演说新政,现在应该练的差不多了,回头我派人把他们护送到你那里去。”
“这太好了,让这些人现身说法最是有效,辅宰想的真是周到,这可帮了大忙了,大王快给些奖赏吧。”贺然眼巴巴的看着苏平疆。
许统等人哄然而笑,苏平疆摊开手,笑道:“你们夫妻看我这里什么好就拿什么吧。”
竹音掩嘴而笑,把贺然推了出去。
苏戈叹道:“现在他倒成最辛劳的了。”
许统苦笑,“其实认真算算,他闲的时候就那么一小阵,赵国、康国、西屏、顺国,他这两年跑的地方比我这辈子跑的都多,哦,对,还有朔国,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换别人不知死了几次了。”
“如果再加上他先前去的朝都,他好像只差番邦和留国没去过了,这一算还真吓一跳,原来他比我们累多了。”苏平疆说着直摇头。
苏夕瑶脸上却显出心酸之色,她越听越是心疼,黯然起身,与众人道别回府了。
君臣三人面面相觑,一时皆无言了。
过了一会,苏戈忍不住对苏平疆道:“这长公主与贺然的婚事……”
“他二人我都管不了,这事我真是头疼。”苏平疆说着用手指了指竹音刚坐过的坐席。
苏戈与许统都明白他的意思,竹音已成正室,长公主嫁过去这名份实在是没法定。
三人又聊了一会贺然,苏平疆的眼睛开始往后面望了,二人知道他是惦记着南荠,识趣的赶忙起身告退。
苏戈与许统还未走出门,一个禁卫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把一个纸条递给了大王。
苏平疆看后大喜过望,对他二人喊道:“苏明拿下那两座城池了,太好了!我们可与顺国共分天险了!”
苏戈与许统也是万分惊喜,谁都明白,拿下那两座城池意味着顺国要想反击收回失地就没那么容易了,二人连忙给大王道喜。
苏平疆哈哈笑道:“贺然这次总算可以歇一歇了,哦!对!快把他给我追回来,滚龙河战事已完,他不用急着赶回去了。”
许统答应着跑了出去,苏戈也跟着跑了出去。
贺然此刻都已出城了,闻听此讯二话没说打马就往回跑,直接策马就进了王宫,亲眼看过那飞鸽传来的消息后,长长的出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旦放下,他整个人也跟散了架般一屁股坐到坐席上。
“快给军师满酒!我要敬他三樽!”苏平疆笑的合不拢嘴。
直到酒送到手边,贺然才注意到满酒之人是南荠,他连忙起身谢罪道:“贺然一时兴奋,未看到王后在此,恕罪恕罪!”
南荠平静道:“军师可不要这么称呼,妾可万万承担不起,大王丧期未满,哪来的王后?妾不过是一宫中侍女罢了,军师请!”
贺然碰了一个钉子,接过酒樽,尴尬的看了看苏平疆,这南荠本已被册封了,只等丧期一满就举办大婚,所以大家都称王后,不想她偏偏要跟贺然作对。
苏平疆知道南荠心里对记恨贺然,两个都是他难以割舍之人,他也一直在找机会化解二人之间的恩怨,所以对贺然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介意。
南荠现在爪牙尽失,贺然哪里还会跟她计较这些小事,哈哈笑着与苏平疆一饮而荆
南荠再次为他满酒时,贺然在一边垂手而立,接过酒樽后,谢道:“多谢南姑娘。”
苏平疆看的不住的笑。
三樽已尽,贺然道:“如今所得之地人心未定,我想请你过些日子沿着滚龙河一线的城池巡视一遍,一来是激励奖赏一下将士;二来是安定一下本地新任官员之心。”
苏平疆看着南荠脸上出现为难之色,迟疑道:“你们代我去就行了吧,不是以前都说好了吗。”
贺然摇头道:“这个我们可没法代替,你是大王,你去了,大家才能确信新政是易王颁布的,这对安抚顺人是至关重要的。”见他仍不愿答应,贺然继续道:“南姑娘家乡也在那边,你不妨带她同去,就算回家看看也好。”
南荠还是不带任何表情道:“军师好意南荠心领了,不过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贺然心里有些不快了,现在谈的乃是军国大事,你平时再怎么缠着大王都可以,但遇到这种事还不知轻重那可就说不过去了。他刚想到这里,南荠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