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翼被风吹的很响,挡板不停的打在主体上,发出响声。
今天的风大概很大吧,沈映寒心想。
飞机一直在与大风做斗争,试图下降,但又降不下去,只能不停的在机场上空盘旋。
乘客们都不敢作声,小声祈祷着,有几个乘客已经被晃吐了,这种感觉比做过山车还刺激。沈映寒闭着眼睛装睡,努力的保持镇静。
“由于受到强气流影响,飞机......”
沈映寒已经听不清空姐在说什么了,她只感觉到耳朵开始疼痛,这种痛感传递到大脑,让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模糊到什么都看不清,然后又什么都看得清。
“寒寒,你要好好活下去。”陈文娟站在窗台望着沈映寒,然后转身跳了下去。
“妈妈。”沈映寒扑过去,还是没有抓到她。她摔下楼,27层,身下绽开一片美丽的红花。她的脸上还是带着笑容的。
“喂,醒一醒,到了。”旁边的男士轻轻推了推沈映寒。
沈映寒愣了一秒,“不好意思,”她迷迷糊糊的说到,然后起身让旁边的男士出去。她总是喜欢梦见她,梦见她还是亲切的叫自己的小名,梦见她死前的样子。
飞机总归是安全降落了。
这一次来W市是为了看一个朋友,听说,她疯了,来自她母亲的描述。作为心理学的博士,沈映寒知道这样描述病情是很不准确的,虽然她的专业与临床心理学一点都不挂钩,但是好歹也是同宗同源。
“你能不能来一趟W市?”
“怎么了?”
“雅丽她疯了,你能不能来一趟。”
难道是请我去帮忙治疗,不应该啊,我并不是临床心理学的,研究方向完全不一样。沈映寒心里想着,也怀疑着,她始终不相信自己的好朋友会疯掉。但即使不信,她还是马上买了机票就过来了。她一向是不喜欢魏雅丽的母亲的,强势,精明,超强的控制欲,总给她一总压迫感。刚刚听见她这样描述自己的女儿,沈应该对她的讨厌又深一层--这个女人还很冷血。
“你先进来吧。”雅丽妈妈的语气很生硬,她对沈映寒还是不喜欢的。
沈映寒跟着雅丽妈妈走了进去。房子很乱,像刚刚被砸过,地上还有一滩血迹,但出血量并不多。房子还没有完全收拾好,坐的地方完全没有。雅丽的妈妈走进卧室,拿了几件保暖的衣服与生活用品用一个大行李袋装起来。
“走吧。”
“去哪?”
“去看雅丽。”
“雅丽在哪?”
“精神病医院。”
“什么时候送去的。”
“昨天。”
“什么时候发病的?”
“昨天。”
“医生确诊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送她去精神病医院?”
“难道让她在家里发疯吗?”
沈映寒无语,她一直都是知道的,雅丽的这位母亲,从来都是这样的。不,现在应该称为王利容女士,因为她不配为人母。
车窗起了雾,有雨滴落在窗上,一点一点,朦朦胧胧的格外好看。W市冬天是不供暖气的,在初冬的日子里飘着雨跟着风,格外的冷。沈映寒早已习惯W市的天气,毕竟,她也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王利容女士一路上都不曾开口说话,只有雅丽的爸爸,魏成国偶尔跟沈映寒寒暄两句,但是说到雅丽的病情却决口不提。
“我之前听雅丽说你现在是在读博士吗?”
“已经毕业了。”
“噢这么快啊。那你现在是在哪工作啊?”
“广告公司。”
“噢,对,你们之前都是学艺术的。听雅丽说你研究生读的不是艺术专业啊?”魏成国还算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不过他一直生活在王利容的控制下居然没疯这也是沈映寒佩服他的一点。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讲,沈映寒早就预料过魏雅丽会疯,面对王利容这样的母亲,怕也很难有人会正常吧。
“心理学。”她冷冷的答着
“你是学心理学的?”
“是的。”
王利容女士听到沈映寒很确定的说出心理学三个字,眼神变得略带温柔。
“那真好,也许你还能帮帮忙。雅丽她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什么?”
“雅丽...”
魏成国的话被王利容清嗓子的声音打断,他很自觉的不再往下说。沈映寒疑惑的看了看王利容,很明显,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念的是心理学,所以绝对不是找自己来帮忙治疗的。不过,治疗沈映寒也帮不上什么忙,她的方向,不是临床心理学。
沈映寒看着这夫妻两人,都觉得心里发凉。
从楼梯进入医院的长廊后,一直往里走,走到最后一间病房。
魏雅丽正蹲在床上。
她长长的头发被抓的很乱,参差不齐,地上是抓下来的一缕缕的头发。
她很痛苦,沈映寒能感觉到。
“进去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映寒旁边站着一位穿白大褂的人。“她不会伤害你的。”声音很温柔,也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见过似的。
“我知道。”沈映寒故作冷静,马上收回在旁边这位男士身上的目光,但是又时不时用余光去瞟他。她的身高只到他的下巴,眼睛瞟过去刚好只到喉结,从喉结往上走,分明的棱角,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不是很帅气的那一种,只是属于清秀一挂的男生。
“你觉得我长得很帅?”他突然开口问。
“没有”。这个回答很冷静,丝毫没有被人发现的尴尬。
“那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觉得眼熟。”
“我们见过,飞机上。”
“昨天,你坐我旁边。”
“你记忆力真好。”
“你记忆力也不错。”
“我见过你很多次。”
“什么时候。”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就算是又疑惑,也从来是临危不乱。
“你记忆力很好的,再想一想。”
沈映寒突然觉得好笑,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不认识的人浪费时间呢?她站定,继而推门而入。
站在房内比从外面看要更乱,地方除了头发还有很多纸屑,有些依稀可见魏雅丽的名字。
“雅丽”。沈映寒唤着她的名字。
魏雅丽抬起头看着沈映寒,整个人开始往后退。
“我是沈映寒,你还记得我吗?”
魏雅丽听见沈映寒的名字后,马上像发疯似的开始嚷起来,“不,你不是,我才是沈映寒,我才是,你不是,你不是,我才是。”
“雅丽,你在说什么。”
“我不是魏雅丽,我不是,我叫沈映寒,我叫沈映寒。”
沈映寒楞了一下。
“这就是让她爸妈通知你来的原因。”
“之前有谁刺激过她?”
“跟她妈妈吵架开始。”
“那为什么会让她觉得自己成为了另一个人。”
“可能是对你的比较向往。”
“可能?医生说话也这么不严谨吗?”
“所以我们需要找你过来了解清楚。”
沈映寒也觉得很疑惑,距离最近一次跟魏雅丽联系,是一年前,她刚刚离婚的时候,沈映寒一直开解她,后来魏雅丽找到男朋友后,便渐渐与沈映寒没了联系。而这一次再联系,她已经精神错乱了。
“我是沈映寒,我不是魏雅丽,我是沈映寒,我不是魏雅丽。”魏雅丽还在一直嘀咕着。
“好,映寒,你过来一点。”沈映寒笑着哄着魏雅丽。
“我是沈映寒,我是沈映寒,我是沈映寒。”
“我知道,你是,你过来呀。”
魏雅丽慢慢往沈映寒的方向挪,慢慢把手放到沈映寒手上,然后她向响起什么似的突然又缩回去。“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记得了吗?那你是谁你记得吗”沈映寒还是温柔着笑着。
“我是沈映寒,我是沈映寒,我叫沈映寒。”
“我是,姜雯,你还记得吗?”沈映寒在说名字的时候突然加重语气。“我们念大学的时候,你睡我对床,你还记得我吗,你是沈映寒,不是吗?”
“对对,你是姜雯,我是沈映寒,你睡我对床。”魏雅丽渐渐平近下来,又开始慢慢往沈映寒身边一点点挪动她的身子。
“沈映寒,你还记得吴子傲吗?”沈映寒开始询问。
“吴子傲,吴子傲,吴子傲,吴子傲是我男朋友,他是我男朋友,对?”
“你还记得他吗?”
“记得记得。”
“那吴子傲平时都叫你什么?”
叫你什么?叫你什么?叫你什么?
这句话开始回想,魏雅丽的目光开始变得呆滞,她看到她面前这个自称姜雯的女孩自后面出现一位男孩,他穿着黑色的外套,里面是白色的短袖,裤子也是黑色的休闲裤,鞋子是白的,是吴子傲,只有吴子傲喜欢黑白配。
“吴子傲”。魏雅丽对着沈映寒旁边轻轻喊着。
“沈映寒。”魏雅丽面前的吴子傲笑着念着,然后马上脸色突变,“你不是,你是魏雅丽。”
“不,我是沈映寒,我不是魏雅丽,我是沈映寒,我不是魏雅丽。”魏雅丽开始尖叫,开始疯狂的扯自己的头发,她的爸妈还有护士马上上去按住她,她拼命的挣扎着。
“你先出去,就不该让你来。出去。”王利容冲着沈映寒吼着。
沈映寒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开始模糊。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她会这样呢?雅丽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我,那她是我,那我是谁,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