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一扬一开始还每天一个视频电话回来,后来变成一周一次,再后来只有在有空的时候才会打给程宛宛。
林默涵看着她的笑容越来越少,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成熟平静,心疼却毫无办法。
他们的性格好像颠倒了过来,林默涵越来越会开玩笑,常常逗得程宛宛乐不可支,放松大笑。程宛宛却越来越安静,从诉说的那一个变成了倾听者。
大洋彼岸的那一边,邵一扬的声音也不似从前那般飞扬,他在国外大概真的很忙,有许多新语言新文化新知识要学,有新的人际关系要处理。
林默涵曾经致电给他,常常能听见声音里的疲惫,总觉得他也变得成熟稳重很多。
程宛宛和邵一扬之间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隔着时差,很多信息变得滞后。
有些时候,碰到一些事情当即想要和恋人分享交流,他却总有事,过段时间再说起就变了味道。当遇到挫折困难,希望恋人能陪在身边一切分担时,他却只能隔着电话,靠着干巴巴的语言安慰,连个拥抱都给予不了。
程宛宛发烧住院一周,陪在身边的是林默涵。
那天,她靠着医院纯白的枕头,脸上的颜色苍白,嘴唇也是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她眼神淡淡,气若游丝地对他说:“默涵,我有点累了。”
林默涵握住她的手说:“别放弃,你等一扬回来。”他说完就要起身出去,程宛宛一把拉住他:“你不要跟他说这件事。”
林默涵背过身僵硬着点头,默默走出去关上了门。
程宛宛和邵一扬分手了。当天程宛宛发出一条消息后,邵一扬电话打到了林默涵手里。
“默涵,宛宛怎么了,她怎么都不接我电话。”邵一扬焦虑的声音从电话里头传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你不问问自己。”林默涵讥讽地笑了,“她作品被偷窃的时候,委屈难过没有地方申诉的时候,你在哪?她爸妈生病住院需要人帮忙的时候,你在哪?她累倒在教室的时候,你在哪?”
“什么?!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怎么告诉你?打过去不是关机就是没人接,等你有空回过来,事情早过去了。又或者你给几句干巴巴的安慰,就能帮忙解决问题?当初你选择去国外,那就是你自己放弃了宛宛,邵一扬,别再找她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林默涵说完,就不顾邵一扬的大吼大叫,挂断了电话。
圣诞那天,林默涵带着程宛宛出去散心。
看完电影,走回学校的时候,才终于跟她说起他们第一次遇见的事,还惟妙惟肖地模仿她当初踮着脚撑伞跟着他走的迷糊模样。
程宛宛被逗得哈哈大笑,不停辩解说她才没有这么滑稽。
林默涵突然就牵住了她冰冷的手,用用那双温暖干燥的大手包裹住她,然后将她拉到怀里。
程宛宛刚想推开,林默涵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她便顺从了这个拥抱。
林默涵抱着她,感受到怀里的柔软,心里弥漫着难过的同时竟有一丝窃喜,他有点唾弃自己。
两人踩着路灯的影子,一路笑着,直到看见榕树下的那道声影,都齐齐停下脚步,止住了声音。
邵一扬缓慢向他们走过来,棱角被岁月磨得越发分明的面容出现在路灯下,他沉默地看着两人半晌,讥笑出声:“你们在一起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却没有人回应他,他一股脑地想把心中的郁气发泄出来,口不择言:“要不是我回来了,要不是吴文磊告诉我,我估计得等到收到你们的请柬才会发现。”
想起中午回来时,同学们隐晦同情的眼神,吴文磊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地吐露,他就一肚子憋闷。
想起他们刚刚牵手漫步,旁若无人地亲密姿态,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喷薄而出的怒火。
“你们要是早就在一起了,直说啊,干嘛——”
“邵一扬,你闭嘴!”邵一扬那个糟心的词还没说出口,就被林默涵止住了。他这时才发现程宛宛低垂这头,地面上的斑斑水迹被路灯反射出微光。
邵一扬嘴唇颤抖了几下,紧紧抿住,转身大步离开。
——
南淮东城机场。
“这段时间谢谢你了,默涵。”程宛宛站在登机口,拥抱了一下林默涵。
“你真的不需要我陪你?”林默涵眼里满是悲伤,还夹杂着其他程宛宛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嗯,最后的时间,我想多陪陪爸妈,也不想让你们记住我丑陋的样子。”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默涵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程宛宛制止了。
“默涵,我希望你在未来的日子里能遇到,一个能给你全部温柔和爱的女生,到那时候,你就会明白当初我给予的那点温暖根本不算什么。”
最后,程宛宛这样告诉他,但程宛宛不明白,就算他以后得到再多的爱也比不上那个冬日里她给的一杯热可可。
因为只有她在十六岁那年将温暖披盖在孤单的林默涵身上。
最后,林默涵也没能挽留住程宛宛。
是的,程宛宛在发烧住院的时候被检查出癌症,她决定听从医生的建议去美国治疗。
他们知道邵一扬是不会因为一条信息甘心放弃的,为了彻底断绝和邵一扬的感情,程宛宛请求林默涵配合她演一场戏。
戏成了,观众走了,林默涵也要和程宛宛分开了。他尊重她做的所有决定,哪怕是离开她,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