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出,一望无际,漫漫绿土,相臣带着宇文走之,在懒洋洋的马上,冥思苦想。
风烛残年是何意?
风烛残年是何意?
突然,他目瞪口呆,与天兵洞里的眼线挂上钩来,偌大的洞,到底有多少眼线,谁也不清楚。不知道风烛残年从那些文本中看到些什么,他同宇文连在天兵洞里,相处虽短,但说得很多。尤其是风烛残年对他大呼小叫之时,他向宇文连抱怨过。
无论如何,思路始终不连贯,相臣也不想了,拿着盖了玺的委任状,看了身旁的马车,不屑一顾:“你倒好,坐得安逸,我们都染上风尘。”
到了梁山脚下,相臣还是决定先礼后兵,他请了卫士前往洞里禀报。
出岫出来了,无涯也出来了,楚儿在一旁看着,风得意又去见亓官颙了。他们凭栏而瞰,颇有一番盛气凌人之觉。
相臣仰望一番,不待他们喊,慢悠悠地展开文本,喊道:“君命,……云无涯不中用,委任相臣为主……”
云无涯在洞外的台上,隔着山谷间升起的云雾,把长弓拉满,一眼看穿了雾气,松开了手。“孤叫你做主,做鬼还差不多!”
一支箭穿透了气息,把山间的雾气都汇聚了,呼啸着扑向相臣人马。
相臣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箭气打翻在地,整个华山兵马一片狼藉,死死伤伤,不计其数。在乱局中,梁山兵马才冲出来,把相臣带来的兵围了个水泄不通。云无涯一身戎装,拿着开山刀斧,在烟消云散之际,出现在前头,杀声震天。
华山兵没有怯场,但是三三两两的士卒,哪里是梁山人的对手,虽然相臣在排兵布阵,足足抵挡了一阵,终因寡不敌众,败下阵来。相臣命令弩兵用一排一排的箭矢阻止梁山兵的追击,云无涯一面躲着箭,一面穷追不舍。
出岫亲自敲响了锣,鸣金收兵。
“大姐,眼看我就要杀了这些华山贼人了,你为什么叫我回来?”
出岫瞟一眼楚儿:“这伙人胆敢前来,不战而溃,你就不想想为什么?”
“有埋伏?”云无涯想想也是,恨得牙痒痒,骂道:“这些华山贼……”出岫立刻捂住他的嘴,看看楚儿,说:“你说华山人是贼,就不怕得罪人?”话音未落,楚儿负气离去,出岫这才取笑他:“看吧,说错话了吧。”云无涯自知失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正想追上去,却听到部将来报,说是在华山群尸中,发现一个活口。
“押上来!”
梁山的一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锁住了人,匆忙送上天陵洞,无涯认得出来,这是宇文连的傻弟弟宇文走之。他吩咐部将给宇文走之松绑,刚要迎上去,宇文走之撒腿就跑,别看他体型肥胖,跑起来,还真没几人追得上,连云无涯也撵不上他,
累得气喘吁吁,云无涯翻山越岭也赶不上他,独立一个山头,望着在山林中上蹿下跳的宇文走之,满腹狐疑:听说宇文走之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来这么好的功夫?但是他摇了摇头,重新审视之后,却发现宇文走之攀爬得十分费劲,一度从垂直的山崖上跌落,滚在砂石上,很快昏死过去。云无涯连拖带拽,把他带到医阁中。
殊不知,当云无涯抛下他,到上洞与出岫、风得意商讨长安城派来的华山兵蹊跷的行径时,宇文走之居然打伤了围着他穿针引线的医生,在天陵洞中隐匿行踪。
“风烛残年到底想干什么?派这么点人,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和一个傻子率领,也敢胡来?”云出岫坐在无涯的身边,偏头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风得意也不知从何说起,急得抓耳挠腮。
“按理说,不应该呀,我们最近就在梁山整训士卒,也没同什么人起到瓜葛。”
“这确实很奇怪。”云无涯仔细回想了前前后后的事,轻描淡写地说:“宇文走之就在医馆中,等他醒了,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你就不该救他……”风得意调侃道,“宇文走之我见过,就在当年的南山一脉,听下人窃窃私语,他笨得连主父、主母都不会叫,只会叫哥!”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洞外来报,云无涯把人叫了进来:“什么事?”
“医馆中一片狼藉,御医们死伤无数,说是宇文走之干的……”
“啊?”云无涯很吃惊,风得意又何尝不是如此:“这宇文走之连三脚猫的功夫都不会,哪有这能耐?”
“小人所述,是医馆中的王医所报,他就在门外候着。”
云无涯叫进了王医,仔细听他讲,更觉得不可思议,当即同风得意、云出岫前往医馆查看,果不其然,地上还有殷红的血在蠕动,而宇文走之早已不见了踪影。无涯突然寻见岩壁上扯下的一条白布,正是宇文走之衣裳所留,便死死地拽紧在拳中,恨得咬牙切齿,转过身发号施令:“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孤抓回来!”
“怪不得风烛残年会莫名其妙地做这种以卵击石的蠢事,原来是在这儿等着……”风得意得意地分析着,“只是,我不明白,一个傻子,又能掀起多大的动乱?”
“怕就怕傻子,什么也不懂,还天不怕地不怕!”出岫微笑地说。
风得意也陪了她一个笑,便说:“好在梁山不大,又没有多余的洞穴,我们分头去找!”
诚然,宇文走之傻的天性,促使他虽受风烛残年的操控,却常常不按他的要求来。
他并没有刻意躲避梁山人马的搜寻,只是凭借自己肥胖的身躯撞开了堵他的人,傻笑着到处跑。
梁山人一而再再而三与他想失,然而他也一着不慎,跌落谷底,好在软绵绵的身子百毒不侵,只是被一些尖锐的石、锋利的枝划了些口子。
他痛苦哀嚎,看着自己的血流,疯狂地报复石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坚硬的石头,被他直接掰成了粉末,树也被他连根拔起。
他的胡闹,惊动了谷底下的人,他也听到了声音:“什么人?”宇文走之来了劲儿,用力地跳、用力地捶、用力地撞,最终打开了地宫牢。
眼前是灿灿的金光,飘浮不定的水银河,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神奇,高兴得手舞足蹈。
“你是谁?”亓官颙听着声,却不识人,宇文走之这才发现,面前有一个被锁住的人。他也不想,凑了过去,提起一串锁,把溜尖的指甲伸进去量,然后找枯枝抠着钥匙。
“你到底是什么人?”亓官颙还在质问,宇文走之只是傻呵呵的笑,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是宇文走之?”亓官颙通过这笑声,猛然醒悟,但不知他从何而来,只是苦苦乞怜,“宇文走之,快,打开锁,放我出去。”
宇文走之并不理会。
地宫狱的洞开,惊的是梁山人。云无涯听报后,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回事?这地宫狱是纯石,开山刀斧也要打凿许久才能破开石门,他人无口令不能入内!”
“糟了!”风得意惊叫一声,赶紧招来一些人手,急匆匆地要赶往地宫狱,却遭到云无涯阻拦:“地宫秘密,出了事,怎么也得我这个主人前往。”
“我熟路!”风得意看这架势,故作轻松地笑。
云无涯咬咬唇,吼他:“你当然熟路,屡屡假借大姐之口令,三番五次看那个瞎子,还从不提及,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哎……我可没随便去过……”
云无涯一听,数着手指对他说:“五月初五,你去了一次,初九又去了,十五再去了一次,廿日又去了,结果二十六又去了……”
“是廿七日……”
“廿六日。”
“廿七日。”
……
两人为个数字吵个喋喋不休,出岫刚走到洞口,听到对话,气不打一处来,自己领了些粉衣侍女,径投地宫狱。
相臣狼狈地跑回天兵洞,却没想到,风烛残年一直在洞里住着等他。一听说他回来,赶紧拉着宇文连出迎,可是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偏就没有宇文走之。
宇文连激动了:“走之在哪儿?”
风烛残年镇定自若地扶起相臣,拍拍他身上的尘埃,笑道:“回来就好。”再同他细语轻声说几句,相臣暗笑着频频点头。
“走之在哪儿?”宇文连的目光瞪着相臣,他郑重地一拜,叹息道:“我们才到梁山脚下,他们就放了箭,云主迅速掩军杀来,如果不是云老大惧有埋伏,我们都回不来了!”
宇文连拽起他的领口,怒目而视,说:“那走之呢?”
“不知道,云家的箭不长眼,军马乱了,谁也顾不上谁。”
宇文连气得把他丢地上,说:“这梁山人不认得宇文走之吗?”
相臣谢道:“我们还自报了家门,可是梁主却说与华山为伍,就是华山的狗,要一并宰了!”
“哎!”宇文连急得往后仰,拔剑出鞘,对着相臣骂梁山:“宇文走之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定杀了你们!”
风烛残年按下他的剑,劝他:“赶明儿为父请君上派人去梁山问问,让他们把走之完好无损的送回来!”
宇文连看着他,风烛残年拍拍他的肩头,平静地说:“这走之怎么说也是我孩子啊!”
“义父!”
“风相此计好险,把我瞒了个死,老奴也是命悬一线。”待宇文连退下后,相臣才对风烛残年说,不过他的内心更加忌惮这个主公了,凭他的城府,自己恐有一天也会成宇文走之之流。
风烛残年在心里自述:“让他在梁山,与梁山人好好地耍耍,把梁山搅个天翻地覆,以至于死,才好让宇文连同他山斗个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