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听阁本身为军事建编,后分设各地上府,虽然名称或有不同,但职能统一,可私设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处决也不必经过一般司法机构,其下设的巡检司,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
苏一颇为头疼的苦笑着。
“据陆校尉所说,因“甲子霍乱”裁撤的正阳军,在前指挥使受到大臣们罗织罪名,并不择手段地扩大牵扯范围后,各地旧部权利纷纷受限,防患于未然下巡检司脱离管制改称巡察司。特令其旧属管控民间邪异,但侦察、逮捕、审问之权不变。”
这是涉及了国家层面的利益支配、权力矛盾啊...方远漠不关心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还请苏兄配合着将楼底三人单独分开,禁止私下交流的前提下,我会在这个房间对他们进行逐个审问。”
苏一瞬间露出了然的表情,他曾学过‘五听’这样的审问技巧,即辞听、色听、气听、耳听、目听的简称,于是压低嗓门好奇道:
“你是觉得他们中有人祭祀了未知的邪灵?这种审问手法管用吗?”
猜测......只是猜测,方远暗自强调,轻轻颔首道:
“我只是觉得祈求邪秽仅仅为了六匹布料的话,实在让人匪夷所思,所谓手法不过是简单的优势策略选择问题。”
苏一认真想了想,发现自己并没有听懂,欲言又止般选择相信。
这并不是盲目认可,而是经过王家府邸推论,黄字区剖断,才有如今的信任基础。
女性的心理防御机制在面临困境与压力时应该更容易找到突破口...方远经过简单思索提醒道。
“先让那名女子上来,神情记住装作凝重且语调严厉点。”
“厉声厉色,假装怀疑对不对?”
他大致明白方远的想法是什么,平日外表温和气势宁静,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带着股自然而然,如今有意为之下凝聚目光,脚步沉重向前逼来,随即又改变站位,气势瞬间发生巨大转变。
诧异中,方远被对方的眼睛吸引过去,那是一双宛若吸收着所有物体的黑洞,四周光线突兀地黯淡下来,朦胧情景下升起一对绯红巨眸,庞然的身影若隐若现潜伏影藏于黑暗当中.......
方远乍然感觉全身寒毛直竖,仿佛整个人被某种恐怖凶兽盯住......回过神后衣物已经被冷汗浸湿。
这眼神带着不可思议的冲击力,甚至使人产生臆想,摧枯拉朽般粉碎心底防线...异样的动人心魄。
“你想吓死他们对吧?”他心有余悸,眼神带着意味深长道。
“你没事吧...“苏一长嘘一口气,”实在抱歉,太久没有假正经,气与神合有些拿捏不准。”
他像了解对方所想,随口解释道:
“气乃鬼神,肉眼不可见,唯有心灵放能感应。气势改变就是通过空间,环境,语言等心理诸多因素烘托出来的,而武道踏入高层,气与神合可见天、见地,见众生,心灵融入自然沟通身体四周的气场,结合念头产生种种变化。“
这就是气的高级运用,所谓天人合一吧,假正经还说的这么清新脱俗......方远无奈腹诽。
讨论暂时告一段落,苏一下到楼底后不久便传来吵杂激烈的对话声,不过很快安静下来。
然后有人踩着‘噔噔噔’的脚步声快速来到房间门口。
敲门声响起,他‘嗯’了一声,便看到低着脑袋出现在门口的女子,她脸颊绯红,身体僵直且双手紧拽衣角,好似第一次应援上门充满紧张与局促感,方远眉头不由皱的更深,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
空气好似凝成实质,就在王叶感觉自己呼吸困难,甚至产生强烈晕眩以及呕吐感时,身前传来淡淡的叹气声。
“你知道祭祀邪秽按照炎国律法当如何论处吗?”
该死......刚刚怎么没问明白,律法我也不知道啊!方远眼睛徒然瞪大。
谁知王叶身子发软‘扑通’跪倒在地,脸色黯然道:
“按照炎国律法,凡犯有《祭祀重法》所规定各罪者,视情节严重可分为发配、劳役、处决等罪行。”
这么快就要招供了?方远内心犹豫打量向对方,快速调整好神情。
却见王叶突然抬起头来,直视说道:
“大人,我可并没有触犯此等律法啊~”
方远突然笑了一声,按照准备好的托词淡然道:
“邪秽祭祀发生地就该连坐并罚、数罪并论,接下来我会对高吉与你家掌柜进行分开审问,同样的机会只给你一次,无论何罪...如果现在从实招来,我可特赦你无罪,且罪责归于其他俩人,但...假如你有所隐瞒,罪责将归于你一人承担,好好想想...是把这握难得的机会,还是将冀望留给别人接下来的说辞?”
......王叶用‘你就是邪秽吧!’的神情看向方远,思绪一时陷入混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沉默了片刻,方远保持微笑突然站起身来,对她说道:
“看来需要有请下一位了!”
这就是官府之人惯用的玩弄人心吧......王叶咬了咬嘴唇,艰难下定决心道:
“大人等等,我...招了!”
果然!方远暗自嗤笑,侧过脑袋重新坐回椅子,露出聆听的表情。
“那纸钱是我与高吉共同放置的......“
意料之外啊,他若有所思点了下头,示意对方继续。
“其实宋文宣......就是掌柜的平日里一直冀于我的身子曾频频暗示,但他已有家室,我私下又早于高吉情投意合怎能答应此事。”
量产的狗血伦理剧吗,方远调了调眉毛,继续倾听。
王叶表情扭捏不似作假,忽然面露痛恨说道:
“可宋文宣实数无耻之徒!他竟然对我......对我下药!想着生米煮成熟饭,我一时不查,醒来时已经......已经.......”
说到这里,她黯然泪下,竟有几分楚楚可人。
“高吉知道此事后,曾想挑选入账的日子杀掉对方,然后卷逃店铺当月所积银钱与我私奔。”
脸色闪过绝望和奔溃之后,王叶此时露出希冀之色,擦拭泪痕说道:
“小女子无才无德,但也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炎国司法健全且国力强盛,背负上人命就真看不到希望了啊,我虽恨,可怎会眼睁睁看着高吉直面深渊。”
“所以?”方远适时开口,引导对方继续叙述。
“所以我们俩制定了个计划,打算偷取钱财便罢。可那宋文宣将木匣钥匙贴身保管,只能借着苟...合时趁机偷取,当日二楼内......我随意找了个胸闷的借口,在开窗时将钥匙抛出窗外,而高吉便等候在此,他早就找好了人,快速复刻后将钥匙从门缝中重新送回,呵呵......“
王叶苦笑着随即说道:
“他虽有起疑,但只当与我翻云覆雨时偶然掉落,接下来我们俩便找了个对方不在的时日,将交子做了掉包。”
说完她便再次俯身下去,如同等候判决。
好一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方远差点忍不住鼓起掌来,但有以下几点都说不通。
一、此女人自称无才无德但熟知律法,且明事理,懂取舍,做事极为清醒,可谓忍辱负重为情郎,难得可贵啊。
二、既然取得交子,俩人为什么不立即离开,因为眉山上府闭关锁城?
想到这里,他立即转变成亲和的神情将对方托扶起来,微笑问道:
“为何不与高吉离开是非之地?”
王叶本能缩了缩被触碰的手臂,眼神惊恐竟变得起来,忐忑说道:
“因为那交子......变成纸钱了啊!”
什么!
方远心中一怔,瞳孔缩了缩惊讶道:
“纸钱呢?”
“当日我便让高吉烧掉了,这交子本就被藏于店铺内......定是宋文宣发觉此事所以暗中做了手脚!这样一来,他即可高枕无忧,又能借此胁迫我等,没想到今日终究发难了!”
“如何高枕无忧?”方远抓住重点,沉声问道。
“因为小女曾威胁他......要将我俩苟合之事告诉他的妻子,宋文宣本为赘婿,这布庄资产不过岳父恩泽。”
这样事情就变得复杂了啊!
方远用大拇指根部抵住眉心揉了揉,闲聊般问道:
“还有其它吗?”
王叶再次跪下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似无意扭动腰肢挺立胸口,媚谄道:
“小人说完了......只是小女身骨柔弱,恐怕劳役苦累几月便生死未卜,还望大人怜惜开恩啊,小女无以为报,要是留有这自由之身......但凭大人吩咐!”
“失心疯了吗?”方远仔细端详了王叶一眼,这才觉得对方似乎姿色尚可,忽然心头一动道:
“方某向来一言九鼎,待将接下来的俩位讯问完毕,如无差错,你定无罪!”
“你下去将高吉唤来,期间不可多言一句,否则后果自知,去吧。”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王叶叩了几个头,起身后面色绯红,深深瞥了眼方远这才离开阁楼。
心思灵敏还懂得察言观色,就是爱玩小聪明,方远抓了抓下巴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如果控制住王叶,将她送入凤鸣阁打探消息,是不是效率更高一点。
思绪电转间,高吉颤颤巍巍走了进来,噗嗤跪倒在地。
“大人我什么都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