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律看她的眼神都是温柔,一袋金叶子能哄得她这么开心,他觉得十分值当。
收了冯律的金叶子,华初拿人的手短,和冯律避开人说话。“你的伤好全了吗?”
冯律微微一笑,点头。
天生风姿出尘的人,谪仙人一般。每每笑起来,流光溢彩,动人心魄。华初感觉自己心跳停了一下,而后又揣了只兔子一般,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华初目光痴然,一双眼睛满满当当的都是他。冯律心中一动,正好旁边没人,他就没有控制心中的欲望,把她圈在自己怀里,轻柔地亲吻她的脸颊。
午后,冯律如约去京郊见萧阳。
萧阳京郊的别院果然种满了红梅,恰逢天气回暖,天上难得见了太阳。晴雪暗香,扑面而来,冯律在园中驻足。
萧阳走了两步,回头见冯律没跟上,喊他快点进门。“化雪天更冷,屋里暖和。”
客厅里烧着地龙,果然是更温暖的。
萧阳现在的心境很复杂,一场宫变,太子和萧衍都倒下去了,他因此而出现在皇帝眼前。众星捧月般的,一批又一批的追随者接踵而至,他站在了权利的中心。但是帝心多疑,他并不是看起来那么风光得意。“昨日我陪父皇下棋,他问我,知不知道宫变当日给太子传信的內侍是谁?”
有服侍的人上来奉茶,萧阳说话没有避开他,应该是萧阳信任的人。
冯律端起茶杯轻品了一口,清香氤氲,入口回甘,他赞:“好茶。”
萧阳看了他一眼,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被烫了一下。他心中燥郁,动作也大,茶杯被打翻,衣服湿了一片。
奉茶的人急忙告罪,收拾。
萧阳不耐烦的推开他:“罢了,罢了,下去吧。”
冯律全程冷静的坐在哪里看着这一切,萧阳的衣服湿了一大块,他说:“天气寒冷,殿下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
萧阳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这样不合适,而且他今天在冯律面前也表现得过于冒失。
他尴尬的对冯律道:“秉之稍后,本王去去就回。”
等萧阳换了衣服出来,果然沉稳平静了许多。“下人磨磨蹭蹭,换衣赏也换不好,让秉之久等了。”
他见冯律对面的窗开着,冷风灌进屋里来,室内的温度也降低了好多。萧阳随手将窗户合上,晶莹剔透的颜色也关在外面了。“秉之怎么把窗户打开了,这么冷的天,怎么受得了。下人愈发不会服侍了,等我腾出手来,把他们都打发出去。”
冯律挑了挑眉,收回目光,才慢慢开口。“不关底下人的事,是我自己开的窗。”
萧阳在冯律对面坐下,因为开了半天窗户,冯律面前的茶已经凉透了,他又招了小厮进来换。
冯律:“多谢殿下。”
萧阳摆摆手,面上带笑,尽量想让自己显得轻松自然。开口,依旧在追问:“我真不知道父皇心里到底怎么打算?”
如果真的钟意他,为什么不给他实权。而且太子虽然失宠,却依旧没有被废黜。
往日里潇洒飘逸、风度翩翩的萧阳荡然无存,眼前只是野心勃勃、欲壑难填的五皇子。
冯律看在眼里,面上却不动声色。“陛下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您怎么想的。”
比起心绪起伏跌宕的萧阳,冯律淡仿佛真的是来访友喝茶,谈论的只是山中红梅绽放的时令,而不是朝堂政事。
萧阳听了他的话,却心里狠狠一跳,直视冯律,声音也拔高了一个度:“秉之什么意思?”
冯律回望着他,不说话。
两人对视片刻,最终萧阳先移开目光,心中浮起难以排遣的焦躁。“那秉之说说,本王现在该怎么办?”
这话,就算是承认夺位之心了。
冯律微微一笑:“九皇子被圈禁,太子也已失帝心,眼下众皇子中,能继承大统的除了殿下,再没有其他人了。殿下现在要做的,是让皇上看到殿下的本事。只要殿下有足够的能力掌管这万里河山,皇上心里有再多的疑问、猜忌,帝位也是您的。”
冯律语气淡淡的,神色也很平静,却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萧阳觉得自己连日阴云密布的心豁然开朗起来。
冯律意有所指的说:“怎么向陛下展示您的能力,就要看殿下自己的了!”
萧阳看了冯律一会儿,笑了,似乎很感动。“本王麾下许多的大臣、谋士,说得再多,除了扰乱本王的心绪,一点用也没有。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及不上秉之万一。不知本王可有幸,能得秉之大才。他日大局已定,本王拜秉之为相,复旧姓,赐新府。”
他摆出这许多利益诱惑,不信冯律不心动。
冯律作揖,行大礼。“蒙殿下不弃,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低着头,抬起的手挡住了半张脸,声音十分平静。
萧阳笑了,志得意满。有冯律为左右手,于他是如虎添翼。
*
霹雳吧啦的鞭炮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吃年夜饭,守岁,领红包。正院大堂华家两代人共迎新春,华江依旧没有离开寿山堂。
今年是许蘅第一次华家过春节,华致唯恐妻子有什么不自在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十分照顾。
丈夫从早到晚的粘着自己,许蘅脸上就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他们夫妻和顺,华盛和沈玉清看在眼里也很开心。
沈玉清是极满意这个儿媳的,知书达理,温柔大方。冥冥中天定的缘分,她其实希望自己的女儿华初长成这样,但是没想到华初长歪了,反而是娶进门的许蘅脾气禀性、为人处事极和她的胃口。
华盛和沈玉清说:“我们两个老人在这里,他们小的放不开玩,平白惹人嫌。时下的这些玩意儿我也不感兴趣,你和我回屋说说话好不好?”
他这样说,沈玉清自然不会不同意。
沈玉清一走,华初不需要装着,自然放肆起来。她提议打马吊,正好他们有四个人。
华初率先定了规矩,输家饮酒做罚,谁知最后就属她喝的最多。
许蘅聪慧,又有华致喂牌,赢的最多。华初打牌求随心好玩,没放什么心思在里头,虽然冯律有心照顾她,也是力不从心,华初输得最多。
另外,华家过节备的果子酒,香醇可口。华初贪杯,罚一杯,她喝两杯。
最后牌的看不清了,还叫嚣着要决战到天亮,手里却抱着酒壶不撒手。
这明显是醉了,冯律让下人兑了蜂蜜水来,喂她喝。
华初抿了一口,皱眉。“太甜了。”
她推开冯律的手,不想喝了。
冯律就耐心的哄她:“乖,再喝一口,不然明日晨起头疼。”
许蘅在一边看着,就柔声和华致说:“你们家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真好。”
她这是由衷的感叹和羡慕,许家现在的主母是她的继母,继母整日里琢磨着怎么算计她和弟弟许慕。继母生的儿子许辉可以说是她和弟弟天生的竞争对手,是仇敌。
偏偏许慕,年少无知,她们姐弟俩感情并不融洽。许慕对她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不然也不至于被算计进了大狱,最后落得流放的下场。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
在华致眼里,一切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冯律为了喂华初,半拦着华初的肩,几乎是把人扣在怀里了。
华致是知道冯律的真实身份的,这画面在他看了不仅不对,而且刺目,但是当着许蘅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
这边华初躲不过,只能低头又喝几口蜂蜜水。喝完水,冯律就放开了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华致于是决定隐忍不发,私下再慢慢找冯律说话。
屋里燃着炭盆,暖烘烘的,华初喝了酒之后就犯困,只想睡觉。外面天气寒冷,睡着了再叫醒回她自己院子,路上灌了风就不只是头痛那么简单。
冯律怕她睡过去,就小声和她说话。
见华初醉得迷迷糊糊的,他借机问出心中一直就有的疑惑:“你平日里看着我行我素,其实无论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准则和标准。但是却偏偏在沈夫人这里,你的准则和标准都可以让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虽然不免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却在她面前努力装出一副乖巧明理的模样,讨她欢心。这是为何?”
华初平日里就不怎么喜欢动脑子,喝了酒脑子就更不转了,心里想的什么就直说什么。“我曾听人言:为人者,有畏惧之心,才能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好人生路。我现在这娘亲,守着一套规矩活了半辈子,依着规矩规范自我,进而要求子女。她心底是希望我们好,希望我规规矩矩,一生平平凡凡,富贵安康。我是女儿,就依着她,将就她一些,总不能让她老人家将就我不是。”
她生在华家,长在华家。华家的人爱护、珍惜她,她也爱着她的家人。冯律压抑着心底的升起的莫名的嫉妒,喉头哽塞的贪婪吞回肚子,整个人显得异常平静。
她面对他第一次这样实打实的说话,没有嘻嘻哈哈,插科打诨,说得都是心底里的声音。
他忍不住,问:“你刚回京的时候,为什么躲着我?”
他声音低沉轻缓,华初醉眼迷蒙,摇头晃脑的答。“不是……是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