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贴满小广告的木门从外被推开,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男人的脑袋从门缝里面偷偷探出来。
只见小店里扎着各式各样的纸人,红脸颊的纸人并没有平常小孩子的红脸颊那么可爱,逼真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光泽,好像是用真人的眼睛制作的一般。
纸人大多都对着门口,只有一些是背对着的,中年男人不免一阵恶寒,有种纸人在盯着他的感觉。
事实上是老板为了吸引顾客,特地挑了几个好看的朝着门口,干这行的多半会忌讳这一点,不过这里的老板倒是不信邪。
“大师,请问这里可以占卜吗?”
“走走走,没看见这里是纸扎店啊,一条龙服务我是包了,占卜那是西洋玩意儿,你见过人家赶尸的赶过吸血鬼吗?”
蹲坐在椅子上的人无奈地招呼着这个月第三位来问占卜的人。
“就你这个小破店,开在这么隐秘的地方,我还以为有啥新鲜玩意儿,走了走了。”
苏岸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来,拉住顾客:“哎,你别急着走啊,占卜不行,我们可以摇签啊。”
“得了吧,不用想就知道是唬人的,里面肯定一半大吉一半大凶,万一你来个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之类的话,顺其自然再卖个黄符,这种套路我可见得多了。”
苏岸不可见的僵硬了笑意:这人怎么猜的这么准,要不新增一个占卜的项目满足他们对这里的好奇心也成。
“别介啊,要不这样,我们留个电话,日后有需要一条龙服务的就找我,我给你打个九八折优惠。”随后苏岸从旁边糊纸人的工作台上扯下半张黄纸,用红色颜料写上电话号码,硬是塞到了男人的口袋里面。
中年男人推搡着苏岸的手,又觉得碰到苏岸的手会沾上晦气,只能骂骂咧咧地从店里出去了。
“嘭”,木制的门被风从外头猛地吹关上,贴在门外的关公也被掀掉了一个角。
苏岸从角落摸了一个没有多大粘性的胶带,将关公重新粘好。瞅了一眼四周,路灯还没开,一阵风吹过,苏岸打了个冷战,吸了吸鼻子,搓着双臂进了屋。
“唉,又挂了一单,这个月赚到的钱还没跑腿赚得多,得想想其他法子咯。”
苏岸趴在桌上,看了眼手机,晚上六点半,去外面吃个面再回来继续扎纸人吧。
“最近新闻上说有个蒙面小偷还没抓到,你们要乖乖给我看门哦。”在外人看来苏岸兴许是在自言自语。
不过以苏岸本身怪异的性格来说,是把每个自己扎的纸人都当做一个活人来对待,每当他要出门的时候,都习惯性和纸人打招呼。
其实这个和苏岸的家庭也有关系,据苏岸从父母口中了解到:早在几百年前自家祖先干的就是白日卖纸人,晚间赶尸的活计,之前苏家的纸扎店只在太平村有,而现在苏岸经营的福寿纸扎店是几十年前太平村荒废之后,苏岸的爷爷苏仙人经营的,不过在苏仙人在苏岸上大学前就离世了,离世之时还特地嘱咐了一家三口一定要继承祖先的衣钵。
苏岸的父亲苏闲人为了发扬光大自家的纸扎产业,和苏岸的母亲西晴在苏岸毕业之后去了另一个城市开福寿纸扎店的分店,万寿纸扎店。听说混的还挺好,毕竟苏岸的母亲就是在纸扎店负责占卜的,吸引了一大群占卜姻缘的少女。
苏岸用生锈的大锁链拴住了门把手。
路灯伴随着“噗呲”的声音,一闪一闪的亮了起来。
“这个巷子的电路已经老旧到这种程度了啊。我之前还觉着络口巷的人挺多的,怎么现在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吃个面还要走个半小时。”苏岸百无聊赖的踢着路上的石子。
吃面的地方是在络口巷前面的小夜市,小夜市在一个大的十字路口,十字路口连接着四个巷子,络口巷在西面,络口巷对应的东边是解口巷,南边是络人巷,络人巷对应的东边是解人巷。络口巷和解口巷中间的那条道儿才是通向繁华街区的大路。
“老板,还是老样子。”
“好嘞,苏小哥大碗炸酱面,不放酱多放辣。”
苏岸自从继承了福寿纸扎店之后,晚饭都是在这里的面摊子解决的。
“苏小哥,最近还是没什么生意吗?”伙计叫大强,是面摊老板的儿子,因为苏岸经常在这里吃面,就混了个脸熟。
“少说点吧,这个月的顾客不是问占卜的就是几个老大妈过来买纸钱的,能有什么生意啊。为了赶上时代潮流我都开了个网店,跑腿送纸人,你看够不够诚意吧。”
待炸酱面凉了一些之后,苏岸嗦了一口继续道:“唯一一单跑腿的还是送到普山寺的,天老爷啊,十公里开外还能点到我这边,也是闲的很。”
“那你还是挺惨的,不如来这边跟我老爹一起卖面算了,不过开网店卖纸人的做法你倒是敢跟潮流。”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前几天你还说对纸人感兴趣,现在就催我关店了,你以后肯定是个喜新厌旧的渣男,能不能找到女朋友还是个问题。”
“好好好,过几天我就去你那边当学徒,你扎纸人我扎纸兔子,买一碗面送一个纸兔子,是不是很佩服我的经商头脑。”
“算了,我不跟你贫了,我家纸人还在看门呢,我要赶紧回去。”苏岸揉了揉大强的头发,丢下八块钱就走了。
“真抠。”大强看了看桌上一张五块,两个一块大头,和十个一毛差点笑出声来,感叹着强行凑出来的八块钱。
苏岸在回去的路上顺手买了一包口香糖,边嚼边走。
等到苏岸走到店门口的时候已经到八点了。
苏岸象征性的扣了扣门,随后才开了锁。
“和走的时候没两样,该记下来了。”苏岸从柜台的抽屉里面掏出了一个泛黄的笔记本。
在上面写道:11月27号,阴,与纸人聊天的第905天,纸人未回复,无挪动痕迹。往前翻,除了日期和天气,其余的都是一样的文字。
苏仙人老爷子在世时说过:纸人是可以说话的,不过要等到一个契机。
不过契机究竟在什么时候?这个问题苏岸已经想了三年并且实施三年了,期间也断过对纸人的记录,这也正是苏岸对这个工作感到前途黑暗的时候。
苏岸回到了工作台上,精心制作着一个娃娃纸人,煞是特别,和其他的纸人不同,这个纸人也并不是纸人,是苏岸准备放在柜台上的招财童子。因着平时的纸人做的挺多的,没什么继续做的必要,看着那些纸糊苏岸觉得放着也是浪费,只得用纸糊一些其他的东西。
苏岸是景阳高中直升的大学,在景阳大学修的与绘画有关的专业,中和着祖传纸人技术,大概也可以被称为是个“手艺人”。
为了让这个工作高大上些,苏岸会画个设计图,再进行制作。
“叮铃铃”,手机铃声突然打断了苏岸的思绪。
“您好,福寿纸扎店,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本店从开店起,所有东西一律九八折优惠哦。”苏岸专业的服务态度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去做电销都可惜了。
只听见手机里传来了一阵沙哑的嗓音,分不清这个是男声还是女声。
“请问纸人可以外送吗?”
灰云遮住了所剩无几的月光,须臾,月色尽失,路灯也暗了下来,周围一片漆黑寂凉,除了从纸扎店露出的一丝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