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和那些三千年也吹不散的风,我都从公元前1128年出生的一个羌族少年说起。
上古时代,羌分炎黄,炎帝一脉多姓姜,黄帝一脉多姓姬。一支小小的部落,先祖有功而封于吕,族人男子从其封姓“吕”,女子从其本姓“姜”。首领的一个十五岁儿子,名为“望”,人称“吕望殿下”。
与其余平凡的游牧民族十五岁少年相仿,吕望眉眼清朗,有些许兄长,有些许姐妹。牧羊是工作,不过或许是游牧民族天性使然,他从小就自发的把牧羊当成一种快乐,并没有为工作之名所累。他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整日看着羊一会儿上了小丘,一会儿又下来,他就觉得很幸福。
人们总是看见他一个人跟着羊群,出现在草原上离大大小小的村庄或远或近的地方,有时候也有其他偏远村庄的人认出他来,就会问:“吕望殿下,您是西方羌族统领之子,怎么一个人在这么偏远的地方牧羊呢?”他则总是回答:“我十五岁了,可以开始工作了。”
他的草原生活就是这样,纯粹简单,快乐自由。尽管只有十五岁,但他觉得,一辈子这样也是极其幸福的一件事。
不过,有时候,简单平凡也变得可遇而不可求。
这是一个暗红的黄昏。吕望赶着他的羊群,游走在一个偏远的村落附近,远远却看见有一群蚂蚁似的军队,朝他的村庄行进,军队高举着的大旗,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殷”字。不久之后,这队人马出了他的村庄,带起了背后的烟尘,他似乎看见村子里许许多多人被拷着带走。他心里起了一阵恐慌,丢下羊,疯狂地朝着军队奔跑。然而在草原上,距离看得见,却触及不到,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军队消失在地平线,无济于事。
他朝他的村庄奔去。耳里似乎只有风声,心跳声,和路上隐隐约约传来的,其他村庄村民的,细细碎碎的议论声——
“殷朝的上任君王武乙死了,隔壁村庄的人都被抓去,一起埋了,说叫殉葬。”
“殷人强大,实在没办法啊,我们都被逼迫到在西北这一片游牧,还是会被他们时不时地当做俘虏带走。”
“但是一般不都只活埋几十人吗?这次怎么带走了几百人……”
“还不是因为新君王文丁的一个妃子的一句话。”
“这个妃子真狠毒啊,反正异族死多少人,她也不在乎……”
“唉,总之商朝的人拿我们羌族人作为人牲,年年如此,现在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吕望断断续续地,只听见这些只言片语,当他踉踉跄跄地跑进他的村庄时,已是满目疮痍。
他瘫坐在地上,嘴里不禁重复着:“君王文丁的妃子,君王文丁的妃子……”
“君王文丁的这个妃子原本是仙界的仙女,拥有不死之躯和倾城的美貌。”背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回头一看,一位老者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偏瘦,秃头,头顶骨特别高,眉毛胡子一片花白,眉心有颗正圆的吉祥痣。尤其雪白的胡子从鼻唇沟往下,一直拖到腰部,和后脑耳后下半部分的花白头发绕成一圈,加上手上的白色拂尘,特别和谐,宽大的袍服拖地,却又似乎一尘不染,身旁的九龙沉香辇气势非凡,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一看就是神仙。
“她是修炼千年的狐狸出身,自数百年前来到人界之后,就一直住在王宫。在殷朝以前的夏朝,她就以不同的姓名、容貌魅惑历代君主,成为各历代君王中一名妃子,深居后宫,享尽荣华,这次大规模的羌祭,也是她一句话引起的。这次商王武乙的驾崩,她说先王喜欢热闹,便提议增加一百倍的陪葬人口,于是商王文丁命令大量抓异族人口,尤其是羌族人,代代以来都用来当做帝王祖先的殉葬品。于是就有了这次大规模的羌祭。”
“她最近又习得蛊人心智的魅术,否则,光凭美貌,是无法令手下做出如此违反常理之事的。而后……反抗者被杀,其余剩下的人当做殉葬,一起埋进坟墓。”
“您是……?”
“吾乃元始,昆仑山玉虚宫的老大,你有仙人骨,应该成为仙人的,我来接你上昆仑山。”
“我的父母、兄长、姐妹都被他们带走活埋了。我成为仙人,能收拾那些恶人吗?”
…………
这就是这个羌族少年的转折点。
元始天尊,是和通天教主、太上老君合称三大仙人之一的仙者,掌管昆仑山脉。
昆仑山像一个浮在半空中的巨大椭圆形猕猴桃,顶尖底钝,这里有它自己的重力场,有它自己的生态环境。天气和大西北草原相比,接近春秋。昆仑山是仙人与道士居住的圣山,修成道者叫做“仙人”,而仍在修道者,就叫做“道士”。
时间一晃就六十年。
人间已是商王帝辛在位的时代,人称商纣王,千年女狐五然深居内宫,一日附身在冀州侯苏护之女苏妲己身上,进宫将商纣王帝辛迷得魂不守舍,极尽宠幸,被称为苏妃,而且她随着魅惑之术日益精进,深居高位,为非作歹,荼毒生灵。
五十年,而我们的主角,“小吕望”的称呼,也已被“太公望”取代。
不过太公望与他仍在草原上的性格无异,常常一个人找根高高的偏远的石柱,坐在上面,就修行一天。
仙界毕竟与人界不一样,尽管他今年已65岁,但在仙界,短短几十年的修为,也不过是个孩子辈,甚至于外貌上,他仍是那个眉眼清朗的十几岁少年。
这一日,他依然在根高高的石柱上闭目修行,忽然听见有人远远就叫他的名字。
“师叔!太公望师叔!”
太公望睁开眼睛,发现是元始天尊身边的白鹤童子(长的就是白鹤那个样子,不过戴手套,穿靴子)。
“元始天尊在找你!”
“不知忽然找我,会有什么事?”太公望边随着仙鹤童子前往昆仑山脉主山的玉虚宫,边想。
“元始天尊,您的长弟子太公望到了!”
“嗯——”元始天尊转过身来,走下八宝云光座,“如何?你的道行是不是日有长进?”
“当……当然啊师傅。”太公望吞吞吐吐。
气氛一阵尴尬。
“敢给我撒谎!”元始天尊忽然一记螳螂拳打过去。“你每天装着冥想的样子睡觉,别以为骗得过我这双眼睛!看看其他道士,大家都以仙人为目标而努力修行,你为什么就不能像他们那样?”
然而元始天尊刚刚开启了冗长的说教开场白,却发现太公望已经开始打哈欠,这令元始天尊很无语。
“莫非,你不想成仙?”
“咳……”太公望揉了揉鼻子。“成为仙人,姑且是我的第一志愿……”
“唉……太公望啊,世上能成为仙人的,寥寥可数。”元始天尊忽然打开不知从哪拿来的一张骨骼教学图,“你看,这就是仙人骨。头长,骨骼健壮,骨髓多,万人之中,只有一人天生具有仙风道骨,有如此骨骼的人才会被相中,并带来这里修行,这种人是人中之龙。我将你带回昆仑修行,认真授课,并赐你道号‘飞熊’,谁晓得你不但不修行,还懒得可以……”
“可是元始天尊,我们真的不管底下的事吗?妲己的手下在人界胡作非为,我们可以袖手不管,继续我们的修行吗?”太公望有一秒的认真,然后又被痞相取代,“一想到这个,我就无法修行,而且开始想睡……”他又开始打哈欠。
“叫你不要睡!”元始天尊叹了一口气,“看来你不适常规的修行课程,所以我特地想了一个特别的。”
“什么特别的?”
“你跟我来。”
元始天尊将太公望带到昆仑山顶一个石柱前。
“就是它。我把这幅卷轴交给你。”
太公望一看,石柱顶上放置了个卷轴。
“这是……?”
“这是封神榜。”
“……”
“我当然不会放任妲己胡作非为。数年前,我们三大仙人召开高峰会议,讨论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然后呢?”
“当然要将他们逐出人界,但是又不能让他们重回仙界。因此我们决定就在人界和仙界之间,制造了一个“神界”,将那群败类囚禁在此地。封神榜记录了要通往神界者的名单……”元始天尊话锋一转,“你必须打倒榜上的365人,这就是你的修行作业!”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我做!”太公望几乎跳起来。
“呵呵,因为没有个目标给你,你就会偷懒,这是我给你的磨练~”
“可,可是,杀害仙人和道士,这是违反天条的。”
“用不着杀人,你看看那个。”元始天尊指向远处一座漂浮在半空中的座碑。“那叫做封神台,在人界被打倒的恶仙人,其魂魄会自动飞到里边被幽禁,就是暂时死了。只要魂魄还活着,仙人、道士随时可以再次复活。”
“什么时候建了这种东西的……”太公望一脸嫌弃地问向白鹤童子,然后被回答“我也不清楚”。
“事情就是这样!那就交给你啦!”元始天尊弹弹拂尘。
“我不干!”太公望果断拒绝。
“混小子!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元始天尊气不打一处来。
“混的人是师傅你吧!竟然把那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
“这话怎么说?”
“你看,由你们三大仙人,直接去打倒妲己,不就得了吗?”
“呵呵呵……”元始天尊耸耸肩说,“照你这么说,这部小说就不用写了。”
太公望还想再说点什么,元始天尊果断手一挥,“这事已经决定了!不干的话,就将你逐出师门!”
“逐——出——师——门——!”太公望感觉一阵霹雳。
“太阴险了,居然用这招。好吧容我考虑两三天。”太公望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师叔……他真的会答应吗?”白鹤童子轻声质疑,“依他的性格,说不定宁可被逐出师门。”
“他当然会答应。他有非答应不可的原因。”元始天尊眼里掠过十五岁羌族少年站在落魄村口的景象,“太公望是天赋异禀的年轻人,来昆仑山后,他的功力日益精进,不到30年,便习得了堪比昆仑十二仙的功力。只是最近变懒了。我猜他打着一旦偷懒,我就会派他去人界修行的主意。”元始天尊停顿了一下,“太公望将来会是仙界的领导人物,必须得让他一展才能。”
白鹤童子便不再说什么了。
第一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