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已亮,曹离魅还是不敢去招惹那个灵差,和来时一样,从小路上绕了一圈,在大铁锅上面才重新回到东大路。
从昨天领命调查官山坡命案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三分之一的时间了,还一点线索都没,他也没心思睡觉,到警察局趴桌子上眯了一会儿,待同事们都来上班了,跑去洗了把脸,一个人走了出去。
此时正是上班时间,各政府部门、领事馆、洋行、商铺、作坊上班的市民们,来去匆匆,特别是下半城政府部门集中的地方,本就不宽的街道上,顿时显得拥挤了起来。
曹离魅有点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希望能找到突破点,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案子毫无进展,张宝和刘三江的事,他已经顾不上了。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储奇门附近,和其它地方比起来,这里更是拥挤不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中药材味道,
搬运药材的棒棒们,喊着号子来回穿梭,财大气粗的药材商人们,则惬意的坐着滑杆,盘算着今天要谈的生意,
街道两边的药材铺子里,前来进货的药材商人们,大声的和老板议着价。
小曲里唱得好,“储奇门药材帮,医治百病,”这里一直是重庆的中药材集散地,几乎可以在这里买到所有的中药材,重庆开埠后,西药也能在这里买到一些。
街边角落里摆着许多的小面摊,生意奇好,前来进货的商人们,天没亮就出门了,到了这里后,通常都要吃上一碗重庆小面,下力的棒棒们,早餐也基本都在这些街边的面摊上解决。
闻到面香,曹离魅肚子顿时呱呱叫了起来,昨晚奔波了一夜,早就该补充能量了,他寻了一个相熟的面推,要了一碗小面。
面刚端上来还没开始吃呢,突然一个小猴子跳到桌子上,抓起桌子上的马鞭就跑。
这马鞭对佘青云来说意义重大,作为重生后的曹离魅,因为有佘青云的意识,对这条马鞭同样很有感情,见马鞭被抢,起身就追。
小猴子速度很快,在人群中蹦蹦跳跳,左躲右闪,一会儿钻过行人的胯下,一会又跳到抬着的滑杆上,搞得街上鸡飞狗跳,眼看就要跑没影了。
街上人多,曹离魅速度快不起来,正着急呢,却见那个小猴子蹦到一个蹲着的邋遢老和尚身上就不走了。
老和尚面前放着一根马鞭,又从猴子手中拿过曹离魅的马鞭,在曹离魅的眼皮子下将两根马鞭混在一起,快速的变幻着位置,然后笑盈盈的看着曹离魅,手往地上的两根马鞭上一指,“先生你是来取马鞭的吗?”
曹离魅对他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弯下腰就去拿,可当他手刚要接触到马鞭时,一下就犯难了,因为地上的那两根马鞭长得完全一样,连那个被子弹打出的缺口都毫无差异。
蹲在老和尚肩膀上的小猴子见了,高兴得直挠手,
老和尚也是一脸玩味的笑意,
曹离魅拿起这根看看,又拿起那一根看看,都像是他的,又都不像是他的。
正为难呢,老和尚伸手拿起其中一根递给他,“难住了吧,看看是不是这根?”
曹离魅接过来仔细的看一遍,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抬眼看那老和尚,正笑看着他,小猴子更是高兴的吱吱直叫。
老和尚见曹离魅愁得眉毛都拧在一起了,笑道:“不逗你了,就是你手中那一根。”然后往地上一指,“不信你看。”
曹离魅顺着老头手指的方向一看,地上哪有马鞭,明明就是一根稻草。
“幼稚!”曹离魅骂了一句,把马鞭往腰带上别,气鼓鼓的转身回去吃面了。
老和尚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摸了摸小猴子的头,然后捡起地上那根稻草递给小猴子,小猴子接过来高兴的耍了起来,
再一看,小猴子手中哪有什么稻草,分明就是一根马鞭,被子弹打了一个缺口的马鞭。
储奇门外的长江码头,又有一艘满载药材的货船靠岸,穿着印有“别帮”字样衣服的工人们,抬着货物涌进了药材市场,弄得街道上一阵鸡飞狗跳。
这个“别帮”,其实是一个类似于丐帮的组织,帮主叫谭照康,是码头一霸,这人很会经营,最早的时候,他也是一个乞丐,但他志向远大,又很没原则,只有给钱,什么都干,
像什么当假孝子呀、打莲花落呀,什么下作的事都干过,慢慢的有了些名气,有人需要干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第一个便想到了他,很快身边就聚集了大批的乞丐。
有了人手之后,他就开始帮助走私贩装卸走私的银圆、鸦片、吗啡等黑货,很快成了码头一霸。
重庆交通不便,水码头上来往的货物,只能靠人力搬运,控制了码头的搬运市场,就等于拥有了一棵摇钱树。
有了大批追随者后,谭照康看把目光瞄到了码头上,因为手段狠辣,慢慢的就控制了几个水码头上的搬运市场,还成立了一个帮派组织,名字就叫“别帮”,工人们要想在码头上混饭吃,必须加入别帮,若胆敢私自揽活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佘青云在嗨袍哥,又是警察,通吃黑白两道,对谭照康的前世今生摸得透透的,官山坡上的命案,说不定就和这个谭照康有关系。
药材市场货运繁忙,别帮大部分成员都聚集在这里,这也是他大清早跑来储奇门的原因。
曹离魅正吃着面,不经意一抬头,顿时来了精神,只见在拥挤的街道上,一架滑杆上坐着一个旗袍美女,正迎面而来。
这里是药材市场,往来的大都是一些老少爷们,很少能看到太太小姐们的身影,而这个女子坐着滑杆跟随着搬运的工人从储奇门进来,一看就是乘坐着运载药材的货船而来,很有可能是药材商人家的千金小姐。
这女子穿着一身青花瓷旗袍,冰冷着脸,目不斜视,对四周的景象毫无兴趣,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脸上两个小酒窝,特别可爱,旗袍在江风的吹拂下不时俏皮的扬起,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腿肉,煞是吸引人。
曹离魅哪见得这个,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筷子上挑起的面条掉到了桌子上都没注意到。
女子不经意间正好发现了那猥琐的眼睛,美目一瞪,吓得曹离魅赶紧扭头看向别处,右手动作大了一些,还差点把面碗打翻,这样的场景,可能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依然冷着脸,像没看见一样。
如果是前世的曹离魅,他可能直接就上去求爱了,可他现在是佘青云呀,有了佘青云意识的加持,倒没有那么浪了,反而对美女有了那么一丁点的敬畏。
他正尴尬呢,突然看到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男,裹挟在拥挤的人群中,贼眉鼠眼的跟在一个穿着洋装的中年男人身后,趁其不备,用衣服挡了,伸出两个手指慢慢的探进了中年男人的衣兜里。
曹离魅噌的跳起身,几个箭步灵活的穿过人群,一把抓住了那个小个子男的手,低声喝道:“李明,你手又痒了是不是?”
小个子男吓了一跳,见是佘青云,讪笑道:“嘿嘿,佘探长,是你呀?”
“是不是很惊喜呀?”
“惊吓还差不多。”
这一幕全都看在那个旗袍女子的眼里,她不禁回头多看了曹离魅两眼。
曹离魅一拉李明的手,“你跟我过来,有事问你。”
二人在面摊坐下,曹离魅开门见山的问道:“官山坡的命案,你有没得听到啥子风声?”
“不是鬼魂杀人吗?”
“屁的个鬼魂杀人,在这个世界上,人比鬼可怕。”
李明摇摇头,“那我就没得其它消息了。”
曹离魅瞪了一眼,李明赶紧说道:“真没有,不过我倒有另外一个消息,前两天一个下江人,从一个土夫子手里买走了一块古玉,据说是从官山坡上挖出来的。”
曹离魅眼中精光一闪,惊喜道:“下江人?长什么样?”
李明摇摇头,“不晓得,应该是个新面孔。”
曹离魅略显失望,“那个土夫子呢,有没得他的消息?”
李明再次摇头,“没得,可能早就跑路了。”
曹离魅几口吃完碗中的面条,丢下筷子,拿出两个银元放到李明面前,“帮我留意下所有和官山坡有关的消息,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然后起身往警察局就走,顺手往路边乞讨的老头碗里丢了一个铜板。
路过城门口的一个茶楼时,见里面座无虚席,茶客们边喝茶边摆龙门阵,人声鼎沸的,比外面大街上还热闹。
此时天还早,大多数茶楼都还没开张,但这里的茶楼不一样,这里紧邻药材市场,客商们一早前来进货,不管是谈生意,还是等人,这茶楼都是最好的去处,所以这里的茶楼,从早到晚,生意都好到爆。
客人们来自各个地方,大家相互传着各自听到的小道消息,是探听消息的绝佳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