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有人在深夜旅馆附近发现了一具面目狰狞,扭曲着身子的尸体。
官山坡区域一直有闹鬼传言,现在又死了人,死相还这么恐怖,鬼魂杀人的传言顿时传得满城皆知。
市政厅督办潘文华听闻后大为光火,他正准备下令迁坟扩城呢,在这当口却闹了这么一出,叫他这迁坟工作如何进行得下去?
当即严令警察局查清真相。
警察把尸体拉回警局,经仵作检验,尸体上没有发现伤口,也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最后认定是被鬼魂吓死的。
这结论别说毫无论据,就算有依据,也没法给上峰交代呀,更何况潘督办刚刚上任,上过战场,文武双全,从不信鬼神之说,他能认可这个结论?
局长压力山大,潘督办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如果案子再没进展,这顶局长的帽子怕戴不了几天了。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他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人来,也许只有这个人能破这个案子。
“来人!”局长朝外大吼一声。
值班警察张二蛋捏着兰花指,扭着腰推门走了进来。
局长瞥了来人一眼,忍着要吐的冲动,往外指了指:“去把佘青云给我叫来。”
张二蛋一愣,挥了下兰花指,“局长,佘探长这两天正休假呢。”
局长不和这个娘娘腔废话,不耐烦的说道:“让你去叫你就去叫。”
“是!”张二蛋扭着腰敬了个礼,一甩屁股退了出去。
……
此时的朝天门码头附近,一个头戴礼帽、上身皮夹克、下身土黄色军裤、脚踩长筒军靴、腰上挎着枪的青年,拿着一根马鞭,嘴里叼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的站在望江茶社前,盯着“望江茶社”的招牌凝视了片刻,“呸”的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把马鞭往腰带上一别,抬脚走了进去。
“哟,佘探长,好久不见,你这是来办案子了?”有茶客热情的招呼了起来。
来人正是曹离魅,他微笑着朝那个茶客摆摆手,“我现在闲人一个,哪管什么案子哟。”
此时天还早,茶馆里没什么人,他径直走到角落里一个空位端端正正的坐下,
很快就有堂倌前来倒茶。
曹离魅从堂倌手中接过茶杯,以右手拇指置茶杯边,食指置杯底,杯口向倒茶的堂倌相迎,左手做成“三把半香”之形,直伸三指尖附在茶杯上。
他所做的这个动作,是洪门暗语,叫“洪门出手不离三”,是当年洪熙官所创,专门用于亮明自己的汉留身份。
而这个“望江茶社”,表面上是茶楼,实际上是重庆“义”字袍哥的一个公口。
堂倌见此,点头会意,转身进了后堂。
很快出来一个50岁左右留着山羊胡子的精瘦男子,直接到曹离魅对面坐下,也不说话,伸手取过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在了佘青云那杯茶的对面,摆下了一个“双龙阵”。
然后做了个敬茶式,同时说道:“双龙戏水喜洋洋,好比韩信访张良,今日兄弟来相会,先饮此茶作商量。”
曹离魅用“三把半香”的手势双手接过茶杯,一口饮尽,道了声谢,然后默默的从怀里取出一个磁制小茶壶放到桌子上,将壶嘴对准那杯没饮过的茶杯。
这些动作全在佘青云的记忆中,早已融进了曹离魅的脑细胞,信手拈来。
他摆下的这个叫“单鞭阵”,专门用于到外码头求援,如对方能援助,则饮杯中茶,若不能或不愿援助,则将杯中茶倒在地上,另倒一杯饮用。
山羊胡子默默看着曹离魅将“单鞭阵”摆好,这才问道:“不知佘探长想让我帮你什么?”
佘青云在城里也算是个名人,所以山羊胡子认得他。
“我想向张大爷请教20年前江北城的那桩绑架案,不知可否告知一二?”这个山羊胡子正是义字炮哥公口“望江茶社”的舵把子张宝,曹离魅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
张宝愣了一下,手举在半空中,作势要去端那杯茶,想了想又犹豫着收了回来,紧锁双眉,做起了思想斗争。
片刻之后,张宝才缓缓的开了口:“佘探长,这事我帮不了。”说罢端起那杯茶就要往地上倒。
曹离魅一把抓住他的手,“张大爷,你先别急着倒,我知你当年在江北城可是有名的包打听,还请你告知一二,哪怕给个提示也好。”
张宝停止倒茶的动作,另一手抚着他的山羊胡子,思虑了良久,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曹离魅大喜,赶紧恭敬的再次给张宝的杯子里满上。
张宝弯曲双指在桌子上扣了两下,以示感谢,然后清了清嗓子,一边回忆一边讲了起来,“当年,我刚开始嗨袍哥,还是一个小老幺,在公口里跑腿,后来大爷赏识我,让我负责外联工作,我记得那是一个秋天的中午,我前往多功城送信,途经翠云山下的一个小树林时,我看见一个下江人和……”
“噗嗤!”
正说到关键处,突然一支飞镖“嗖”的声从窗外飞了进来,正中张宝的喉咙。
曹离魅双目如电,纵身而起,几个箭步追到窗边,向外搜寻了一遍,早已没了刺客的影子,赶紧回来查看张宝的情况。
此时张宝正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喉咙,鲜血如开了闸的自来水,从口鼻中汩汩的往处流,见佘青云回来,不停的张嘴说着什么。
曹离魅赶紧把他抱在怀里,附耳下去,只听见他含糊不清的说道:“去……璧……璧山……找刘三……三……江……”然后头一歪,没气了。
曹离魅从腰上“呼哧”一声抽出马鞭,一边招呼堂倌报警,一边飞身追了出去。
朝天门瓮城门上“古渝雄关”四个大字在阳光下耀耀生辉,嘉陵江和长江激流撞击,撕咬翻卷,清浊分明,势如野马分鬃,
江面樯帆林立,舟楫穿梭,江边码头密布,人行如蚁。
一艘民生公司的轮船刚刚靠岸,工人们一涌而上,开始搬运货物,拿着竹竿的棒棒儿们则围住随船而来的旅客,争抢着要给他们搬行李,抬着滑杆的力夫也跑过去揽生意,
城门通往江边陡长的梯坎上,更是摩肩接踵,拥挤不堪,差点挤垮梯坎两边密密麻麻的窝棚。
黑压压的人流从城门涌进来,一时之间,大商巨贾、贩夫走卒、船工脚力来往穿梭,人声鼎沸、喧嚣市廛。
抬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曹离魅围着望江茶社找了好几圈,连个屁都没找着。
这也已经是第二次发生这样的事了,每次刚要接近真相时,立马就被杀人灭口,时机拿捏得非常精准,好像有人在他身上装了眼睛似的。
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事情都过去20年了,连佘青云自己都快放弃调查了,对方居然还如此警惕,从作案手法看,还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