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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老乡

尘土来到了月球上,他看见美丽的月球上,长满了美丽的树,这里的树长着长着,枝干就开始往下长,快到地面时,又重新往上长,长着长着,到一定高度,就重新往下长。树都是空心的,轻轻地敲一敲,就可以听见回声。重重的敲打敲打,就可以听见“轰隆轰隆”的巨大响声,好像地球上的雷声。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些树都长在岩石上,没有水,也没有降雨,这些树,也没有叶子。

这里,也有土,可土不会飞,粘合在月球表面,踩上去柔柔的。其实,到处都是裸露的岩石,飞尘是非常少的。尘土在月球上走,双脚似走非走,似飞非飞,飘飘荡荡的。你看见过,迎着风,在天空飞翔的塑料袋吗?尘土在月球上行走的样子,就像迎风飘扬的塑料袋。

尘土在地球上,原本是一位知府,因为贪财,逼着神笔左转弯献出了画笔。自从有了左转弯的神笔以后,他便不吃不喝,日夜不停地在太守府画金元宝,金元宝越来越多,纷纷滚落到了太守府,他疯狂地画着画着,金元宝堆满了太守府,跳进了他的鼻子、眼睛、手、胳膊、心肝肺、肠肠肚肚,跳进了他的食道,他死了。他带着镶满了金元宝的躯壳来到了阎王殿,被两个小鬼拨了皮,刮了肉,掏出了肠肠肚肚,挖出了心肝肺。变成了骨头架子的他,被牛头马面抬回到阳间,扔进了棺材……

哎,想起过去的事,尘土感到如梦一样。现在,他离开了地球,来到了月亮之上。他没有了心肝肺,没有了肠肚,也就不需要吃喝拉撒了。但他有思想,会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思想。严格意义上讲,尘土已经不是人,人听不懂鸟语,可尘土能,还有人不能飞,可尘土能飞呀飞。严格意义上讲,尘土也是人,尘土能够用人的思维去思考问题,包括思考人生,比如他在飞呀飞中,思考着为什么要飞,飞到那里去,最终他思想来思想去,飞到了月球上,而这些都是人才有的思维。严格意义上说,尘土就是一个奇人。不要嫌弃尘土的故事,尘土只是一个有人的思维而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尘土为什么要来到月球上呢?说起来,都怪小时候母亲讲的那个故事,当然,那个时候,尘土是真正的人。小时候,尘土特别爱听神话故事,每天总缠着母亲讲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而让尘土影响最深刻的故事就是――“嫦娥奔月”。

嫦娥奔月,你可能听过吧。就是说,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名字叫嫦娥,她阴差阳错吃了西王母的灵丹,身体轻飘飘地飞呀飞,飞到了月球上。传说,嫦娥到了月球上,月球表面一片荒芜,非常寒冷。她动手建了一所宫殿,起名叫“广寒宫”。为什么叫“广寒宫”呢?地球和月球差别太大了,地球上处处阳光明媚,温暖。月球上处处冷风徐徐,寒冷。那时候,月球还没有树,嫦娥上天时,衣服袖子卷着一颗种子,落到了“广寒宫”门前,就变成了一棵树。那个时候,月球上没有动物,嫦娥奔月时,衣服带来了一个白兔毛,兔毛落在“广寒宫”,就变成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尘土小时候常常对着月亮傻傻地望着,希望有一天能够飞上月球,看看美丽的嫦娥,更重要的是看看那只可爱的兔。提起兔,尘土就喜欢兔,软软的耳朵,光滑的皮毛,蓝汪汪的眼睛,太可爱了。其实,小时候的尘土,挺单纯的,像裸露的大地一样,单纯,心里没有杂念,一心想着奔到月亮上,去看那只可爱的白兔。可慢慢的尘土长大了,长大了,尘土越来越觉得金元宝比白兔更重要。他不再想月宫中的小白兔,成天到晚想着金元宝。吃喝拉撒要金元宝,出门坐车要金元宝,社交应酬要金元宝,光宗耀祖要金元宝。当他死后,听见人们骂他死于金元宝时,他心里依然骂着这些骂他的人,你们也不是和我一样爱金元宝吗?不同的是,我死于一日暴富,你们死于苦苦赚金元宝的路上。

来到月球上,本来就不应该想这些地球上的事。可月球到处没有人,也没有看见嫦娥,到处空空荡荡。尘土在地球上过着群居生活,打打骂骂也好,恩恩爱爱也好,失失落落也好,哭哭啼啼也好。尘土突然羡慕起在地球上的那些生活,觉得地球上一切都是好的,连地球上的牛粪也是好的。起初,尘土看破红尘,以为地球上的人一生忙忙碌碌就是为了吃喝拉撒,吃完了,喝光了,拉尽了,生命也就结束了。在地球上生活,太没意思了。可在月球上生活的时间越长,尘土就越觉得,地球上的人一生忙忙碌碌,除了吃喝拉撒,还有更有意思的事。那更有意思的事,是啥事呢?尘土起初也不明白,慢慢地在空空荡荡的月球上生活,尘土终于似懂非懂地悟到,在地球上生活,更有意思的事便是,人生活在群居的环境里,有意无意地维护、修复着那个群居的环境。

在地球上,尘土很长一段时间,讨厌群居,渴望像嫦娥一样来到月球上,过无拘无束的生活,没有任何条条框框限制的生活。可他来到月球上,却常常怀念、羡慕地球上条条框框的生活。

月球上不存在尔虞我诈,没有荣华富贵,尘土飘飘荡荡,四处游荡。尘土渴望看见人,哪怕是另一个星球上的,尘土都会跑过去,紧紧拥抱着对方,热泪盈眶,大声呼喊:“老乡,我终于见到你了。”老乡,这个字眼,尘土有尘土的想法。在乡里,尘土看见一个村里的人,会热情洋溢地称呼一声“老乡”;在县城,尘土看见一个乡里的人,会跑过去,满怀热情地喊一声“老乡”;在市城里,尘土看见一个县里的人,会跑着过去拉着对方的手喊一声“老乡”;在省城里,尘土看见一个市里的人会飞着过去拉着对方的手喊一声“老乡”。如今,在月球上,尘土会对来自另外一个星球上的人,热泪盈眶地,紧紧拥抱着对方,称呼一声“老乡”。可这样的“老乡”在哪里呢?

尘土飘飘荡荡,四处游荡着,在月球上寻找着“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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