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在恍恍惚惚中,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住在大山里的修行者。
他以李秋元的名字,身处一个古老的、弟子甚多的门派之中,每日对着青山绿水,呼吸着新鲜空气,吐纳着天地精华,心无旁骛,只管一心修行。
师父是一个须发皆白的道长,叫成素,对他非常地严厉,总在他稍有懈怠、惰性冒头的时候,给予他重重一鞭。
在这种苦行僧般的修行生活中,他虽然会感到疲惫,时常还有厌倦,但那种只朝着一个目标努力奋斗的生活状态,让他感觉到充实,简单纯净没有杂念。
咬牙坚持,埋头向前,抛洒汗水和泪水,艰苦地付出,缓慢而扎实的提高,一阶,二阶,三阶,四阶,终于有一天,他走出了大山。天地在眼前展开了全新的画面。不再有青山绿水,更多是险滩峭壁。
他遇到一个美丽女子,迅速地相爱结合,并开始双修,比翼双飞,其乐融融。不久诞下一子,甚是可爱,一家人无比幸福。他的世界里不再只有修行,更多是沉甸甸的人间真情。
新世界在某一天突然毫无征兆地崩塌。某恶人盯上了他,在一家三口出行时,伏击了他们,他全力保护妻子,却只能眼看一生挚爱和幼子被杀死,自己负伤而逃。
重整旗鼓后,他怀着满腔悲愤去找恶人报仇,不惜与魔修派的一整个小门派为敌。经过一系列惨烈的刀光剑影,他屡遭重创,伤痕累累,也看透世间险恶。
最后,仇是报了,可他的心境却发生了巨变。他不再是那个眼里只看得到世间美好的纯良之人,不再觉得人间即是天堂,而是觉得地狱天堂皆在人间!而且,地狱遍布大地!他开始怀着恶意看待世界与他人,他竟然难以抗拒魔修派的诱惑,投入了原仇敌的怀抱,加入一个叫破空金门的门派,开始了魔修!
他的心里哪里还有悲悯和良善,被夺走一切的人,也不会为夺走别人的一切而心生愧意!他不择手段,阴招频出,连续杀了好几个修行者,吸取了他们的灵力。他的实力终于突破四阶,达到只有精英修行者才能达到的五阶!
他自创了一套名为“黯慑”的剑法,威力十分强大,同时他与破空金门一个叫龙泽的修士一起共同钻研,在将“黯慑”剑法与龙泽的“牵魂”剑法合作使用时,可激发出更加强大的威力。
他开始渐渐在修行界小有名气。日子过得很是逍遥,但心头总有块伤疤,看似永远也不会愈合。他再度将自己完全沉浸在修行之中,眼睛里只有修行、进阶!
他觉得实力即是一切,他再也无法容忍由于自己实力低微,而无法保护身边人的情形出现!为了进阶,他朝思暮想,甚至不惜铤而走险!
一次与一个叫杜焕成的五阶修士狭路相逢,他歹心大起,想着干掉对方,将对方的宝物和灵力据为己有,在冲击六阶的艰难旅程中走个捷径。
可在激烈的战斗中,他拼劲全力还是难逃一败,负重伤而走,逃遁在深山一处山洞里疗伤,历经三天三夜,最终还是由于伤势过重而死。
他感觉自己化成了一团烟雾,在自己的尸体旁飘来飘去,久久不肯离去,但又无力回天。他的魂魄被地府所摄,经历着漫长的暗无天日的历程,已经不知时间空间。但还是吸收着天地间的真气,积蓄着灵力,妄想有日冲出地府。
终于某一天,真的重见光明,以灵魄的形式重现人间。但光明中蕴藏着更大的危险,他知道自己会在十年的虚弱期内,成为众修行者狩猎的对象,他必须要在这十年内找到一个宿主,才可能保存自己,并重新走上修行之路,追求更高的境界,否则或者彻底消逝湮灭,或者将一生心血拱手交予他人所用。
一切的一切,都在他遇到那个年轻人之后终结了,他作为一个个体,将消逝了,他一生的记忆、经验、知识、思想的火花、积蓄的灵力,都要变成他人之物。他作为一个“我”,将消逝无形。
再见了,永别了,世界!年轻人,请你善待那些我视为至宝的一切,在血雨腥风、你争我抢之外,更珍贵的是那些单纯而美好的记忆,嗅在鼻尖的花香、微风拂过脸庞的惬意、夏夜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看流星划过天边、幼子清澈的双眼、爱人的绚烂微笑、朋友的酒,请帮我珍惜这些逝去却永恒的瞬间。
秦筝睁开双眼,感到自己一脑门冷汗。这是梦?这个梦让他经历了一个人的一生,或者说是一个灵魄的一生,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每一个场景都历历在目。我拥有他的全部记忆、经验和......?
他跳下床,在宿舍空地上比划了几下,那一套威力巨大的剑法,现在已烂熟于胸,好像已使用了几百次。他真想找一把剑出来,舞个痛快。可宿舍里只有一地的臭袜子。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瓜里,凭空多出了不少的知识点,技能包也捡了好几个。他恨不得手中立刻多出一只笛子来,吹个痛快!恨不得眼前多出一只古筝来,弹个尽兴!恨不得面前铺满纸笔,挥毫疾书!艹,这个叫李秋元的修士生前还真是多才多艺啊,是个不折不扣的文艺青年!
那些经验、阅历、知识能力、回忆,一股脑装进秦筝二十岁的小脑袋瓜里,他感觉自己一下子成熟起来。
一个睡眼惺忪的大脑袋探出床围子,“干啥呢你?大早上的蹦跶啥呢?”王大头不满地道。
秦筝赶紧收回虚拟的各种吹拉弹唱的姿势,回道:“廊桥梦遗了,换条内裤,咋地,不行啊?”
王大头嘟囔着:“换个内裤蹦跶啥啊,地动山摇的。”
秦筝给了王大头的大头一记暴栗,“我就爱高调地换,咋地吧?”
王大头“咚”地一声,躺回了床上。
按下葫芦起了瓢。张朗的脑袋又冒出来,小声说:“师父,咱开始吧?”
他还冲着秦筝挤了挤眼睛。
秦筝知道他的意思是开始修行吧,他说:“我就是中途换个内裤,我还得继续睡两小时呢。”
张朗说:“春梦绵绵,再睡保不齐还得换条内裤。”
“我内裤多,不怕。”秦筝翻身又上了床,但没有真的入睡,他在脑海中消化着新收获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