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融化,大地迎春。春风化雨,草木新绿。
小河边,两棵不起眼的小草挂着露珠迎来了新的一天。
一大早,几个妇人来到河边洗衣裳。
早春的天气还有些冷,妇人们却满不在乎。大家一边洗衣裳一边聊家常。
谁家娶了媳妇了,谁家生了个大胖小子,谁家的男人去城里做买卖赚了钱回来买房子置地。家长里短,妇人们聊的津津有味。
河边不时传来笑声。
不远处的村口,放牛娃赶着大水牛来河边吃草。
“二娃,去那边放牛。婶子们在洗衣裳呢!”
二娃恩了一声,赶着牛去小河下游了。
“二娃听话,眉清目秀的,可惜了。不爱说话,一根筋。”
“性子随他爹。人实在。”
“二娃他爹三年没回家了吧。”
“听说去南边的矿上做事,就是不见回来。”
“多半是回不来了。”
“嘘,别乱说。”
“我男人的一个远亲去过那地方,干了一天就回来了。不是人待的地方。”
“因为啥呀?”
“老死人。挖矿,穷死也别去。”
“别说了,别说了。二娃他娘来了。”
妇人们又聊起了赶集的事儿。“二娃他娘,来这边洗。”
“诶!”
“过两天赶集,你也去吧。开春了,给二娃做身新衣裳。给你自己也添一身衣裳。”
“婶子,我就不去了吧,家里离不开。”二娃娘一个人带着二娃,日子苦。男人三年没有音信。平时家里一文钱掰成两文钱用。
“没事儿。我们是一家人,婶子给你和二娃一人做一身衣裳。”
二娃娘没作声。妇人们洗好衣裳陆续回家。
“就这么定了,婶子先回了。”
“好嘞!”
河边只剩下二娃娘一个人。女人使劲的搓着衣裳,眼眶渐渐模糊。
眼泪滴滴答答落在两棵不起眼的小草上。女人放下衣裳,捂着脸呜呜的抽泣。
“二娃爹,你到底去哪儿了?三年了,你是活着还是死了。你要是活着,为啥不回家。你要是死了,我就带着二娃找你去。呜呜呜呜!你知道我们娘俩过的什么日子吗?”
哭了一阵,二娃娘草草洗了衣裳离去。
春寒料峭,夜深了。小草上的泪珠结成了冰。
春去冬来,四季更替,又是一年春来到。
河岸边多了两棵小柳树。这是二娃为他死去的爹种下的。
二娃的爹死在了矿上,衙门的人年前送来的消息。矿上赔了两百俩银子。
衙门的书吏是村里出去的,跟二娃爹是亲兄弟。书吏把二娃娘俩接到县里。
二娃娘在县里买了间门面,自己做点小买卖。
二娃话不多,其实人很聪明。书吏把他带在身边。
光阴似箭,二娃十六岁考了秀才。书吏给他在衙门谋了个差事。
二娃白天在衙门当班,晚上挑灯夜读,几年后中了举人。
县太爷对他刮目相看,通过在朝为官的老师为二娃谋了个县学谕的官职。
这一年二娃带着娘回村里祭祖,村里的头面人物领着大家伙儿迎出了村子。
二娃来到小河边,当年他种的两棵柳树长的格外高大。
村长和村里头面人物出钱买了砖,请人给两棵柳树砌了围栏。树前还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学谕亭芝树”。二娃姓李名伟字亭芝。
学谕掌管一县教育,虽是清水衙门,却倍受百姓尊敬。
二娃是村里出去的,村里人都以他为荣。
“柳树呀柳树,时间过得真快呀!”二娃站在柳树前久久不肯离去。
两年后,二娃娶了县里一个普通人家的闺女。
后来生儿得女,遇到什么重大的事情,二娃都会去两棵柳树那里坐一坐。
时光荏苒,二娃的儿子女儿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子女。
二娃也老了,回到村里颐养天年。
天气好的时候,二娃会拄着拐棍站在柳树前自言自语。
“爹,我也老了,日子不多了。有段日子我很想找那个矿主报仇。老县令劝我,死了的人不会再活过来,活着的人要好好活下去。当时我觉得憋屈。现在想想,这世上的事,原本也是如此啊!”
“娘几年前走了,她临走的时候说,到了地下肯定也找不到你了。你死了那么多年,早就投胎做人了。她就是想问你,为什么死了也不托个梦给她。在梦里,她想好好跟你说说话。”
“孩子们都好,日子平淡了些,但三餐不愁。虽没有大富大贵,日子倒也富足。”
“其它的,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我是真的老了。离了这拐棍走不动道儿。”
“不知道还挨得过这个冬天不?知足了,我今年七十二了。爹,我回去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是夜,二娃仙去。
河边的柳树望着送葬的队伍,柳叶飘飞。柳叶上分明挂着晶莹的水珠。
轮回海,三生石华光流转,上面的两棵莲花似乎在低声的哭泣。
白衣少女纤长的手轻轻抚过它们。“谁说草木无情!九世轮回,每一世都是一劫。你们已轮回两世了。希望你们能带给我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