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钢虎便催促敖云程修行。
神都的军队退去后,阳城城主和叶临渊进行了一番讨论。最终决定暂时不要学习新国独立的行为,先保持眼下的状态,静观其变。与此同时,还要解决一堆的政治问题,比如如何继续管理幽阳道,并且向神都上本,表示自己绝无二心,好让神都把虎视眈眈的眼睛从阳城挪开。叶临渊对这种示弱并不赞成,但最终还是在城主的劝说下作出了妥协。
当然这些东西钢虎并不关心,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指导敖云程修行。修行的地点则是在阳城的荒郊,当初飞蛇追杀杜丛和司樯的地方。
路上,敖云程问道:“师傅,您昨天如此生气,是因为您和地貉神兽在比赛谁的徒弟厉害吗?”
“为师怎会如此无聊?这是传承问题……且慢!”
钢虎正说着,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徒儿,那杜丛,行过拜师礼没有?”
“呃,不清楚。”敖云程说道。
“那便是了,”地貉的心情又好了起来,“想不到地貉匹夫居然如此鲁莽,竟忘了在神兽宫交接传承。此番我定胜他!”
他完全就是自言自语,并不在意敖云程的回答。之前敖云程行拜师礼的时候,他看的很清楚,代表神兽宫神兽的那二十八柱香中,地貉的那柱香没有显示地貉已有有传承。
“那敖云程是不是就不用半年内赶超杜丛了?”苏玉在一旁问道。
本来今天的修行,钢虎不打算带上别人,但苏玉死缠着要来,敖云程似乎也挺希望苏玉陪着,钢虎不愿意拂了徒弟的面子,只能允许苏玉随行,但是三令五申,不允许他学习自己传授的任何术法。
“自然,自然,”钢虎点头,“想不到地貉匹夫如此无谋。为了庆贺此事,我决定,今天的修行内容加倍!”
“哈?”
苏玉很想问钢虎你的脑子是不是抽了,但是看了看他恐怖的虎尾,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此时的敖云程,内心的感受和当初的杜丛几乎一摸一样,感到自己心目中神兽的形象被现实无情地击破了。
不过抛开性格,单说钢虎的授业态度还是很好的,让敖云程温习了一遍圣火术总纲后,便传授他圣火术的根本,控火法,其地位与风行术中的唤风法类似,虽然初级,但却是其他篇章的根基。
看着敖云程一遍又一遍地伸手,口中喝喝哈哈了十多分钟,却少有火焰冒出,苏玉开始感到无聊,用毛笔逗旁边的皇蛟玩。
“停!”
在敖云程第十九次召唤火焰失败后,钢虎开始终于喊停,开始考虑换一种教学方法。
圣火术的本质,在于其蕴含的暴烈之气,与风的多变不同,所以感悟自然这一招的效果不如风行术,而且他也不能真的把敖云程扔进沙河火池里面感悟,因此只能使用一种折衷的办法。
“你看好了。”
钢虎举起尾巴,点中敖云程的额头,离火符文中迸出一粒火星,掉在他的衣袖上。
敖云程感到一丝刺痛,下意识地就要扑灭火星,却被钢虎用尾巴捆住双手,只能看着火星逐渐蔓延,最终成为一团火苗,劈里啪啦地燃烧,即便他有离火符文护体,面对火焰的直接灼烧也难以承受。
“师傅,真不行了!”他喊道。
钢虎轻轻一吹,火苗便熄灭了。
“你悟到了什么?”钢虎问道。
敖云程低头看着被烧了个洞的衣袖,似乎若有所思。额头的离火符文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不多时便找到了答案。
“师傅,你是想说,星星之火,亦可燎原?”
“还算有些悟性。不过控火法,可不是这简单的八个字便能概括的,其具体意思,还要你自己领会。”
“弟子明白。”
敖云程这次没有简单地喝喝哈哈,而是像在天坑时那样,盘腿坐下,开始仔细领会。
其实如果抛开圣火术,术师想燃起火焰非常容易,随便找点能点燃的东西,化气为热将其点燃就行。但是控火法要凭空生火,还要求能在一定范围内控制火焰大小,这就比较难办了。
他这边正在感悟中,另一边百无聊赖的苏玉却发现了端倪。
“有人来了。”苏玉说道。
“谁?”钢虎扭过头,朝苏玉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人正站在一棵枯树后面,面带疑惑地看着他们。
“来者何人?”钢虎问道。
脸色苍白的男子走出枯树的阴影,朝着钢虎问道:“我叫云河,敢问这位是……”
“你是云河?”苏玉有些意外。
散修云河,可以说是如今帝国中最著名的一个散修了。作为姜山的得力助手,云河在棚户义军转进断云山驻扎的过程中可谓大出风头,以散修之身帮义军击退了两次阵对姜山等首脑的伏击,还帮助义军绕过了不少埋伏,在帝国风头正盛,名气直逼杜丛,如果不是因为最近棚户义军行踪成谜,很多人怕是要冲着他的名声加入义军了。
这样的人,应该坐镇义军大营,跟随在姜山身边,怎么会到这里来?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苏玉问道。
“顺带。”云河简单地回答。
之前杜丛介绍的黑蛇帮成员,在棚户义军南迁的过程中走掉大半,只剩下少数几人还跟随着姜山。这是一个大浪淘沙的过程,从棚户区到偏垂镇再到断云山,姜山的目的是建立一个不同于域水帝国和新国的平等的国度,这是非常艰巨的任务,身边不能养尸位素餐或意志薄弱的人。
进入断云山后,原本的五人议事会,除了姜山和云河保持不变外,其他人全部换掉了,长脸在路上向帝国出卖义军的行程,导致义军伤亡惨重,后来企图逃跑,半路上被云河杀死,从棚户区一直跟过来的另一个元老议员在路上中了一名术师的毒法,重伤不治身亡,从偏垂镇跟来的议员半路上带人跑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空出来的三个议员位置,由向涛、王起和庞乙补上。
原本向涛跟随黑蛇帮的人过来时是孤身一人,那时候他也确实认为自己是孤家寡人了,但是后来居然听说他的父母躲过了阳城和神都的追捕,藏身在幽阳道某处,当时便方寸大乱,一方面因为父母仍在而高兴,一方面又害怕父母被神都控制。于是云河便来到幽阳道,准备接向涛的父母去断云山。
来到幽阳道后,云河听说了神都退军的事情,好奇之下打算来阳城打探打探,谁知碰上钢虎在教敖云程术法。
不过苏玉可不相信这个顺带,直接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云河倒也不反驳,说道:“听说武式虎和段陌逃出阳城的时候很狼狈。”
“然后?”
“我想问,你们接下来打算如何应对神都?”
“你不会是想拉拢我们吧?”苏玉嗤笑,“阳城再怎么破落,也是帝国第二大城。至于这位敖云程,如今可是神兽钢虎的徒弟,没必要和你们一起混。”
云河深以为然地点头:“确实如此。”
“那是……你不反驳?”
苏玉一愣,都说棚户义军能煽动一群人跟随,其带头人必然是巧舌如簧。怎么现在看来,这云河一点能说会道的样子都没有?
“有传承确实是好事,如此,告辞。”云河简单抱拳,随后转身就走。
“这是怎么了?”苏玉摸不着头脑,看向钢虎,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解释。
“与我无关。”钢虎不管这事,见云河离去,继续检查敖云程的修行进度去了。
云河这边,离开阳城后,便通过当地的地下势力租了辆马车,带着向涛父母朝断云山走去。路上回想起苏玉的表情,眉眼中有止不住的躁意。
他是散修出生,对于苏玉说以师承为荣进行炫耀非常抵触。听他的意思,所谓的神兽钢虎就是他们的靠山,这种依靠师门的行为,也敢称自己是术师?
无论苏玉能不能听到,云河在回去的路上还是念叨了几句,弄得向涛的父母有些尴尬,还以为云河对前来接他们两个累赘感到生气。
跨过大半个西北道,来到断云山脚下后,云河辞退马车,带着向涛的父母在大山中来回兜圈。
义军现在驻扎在断云山,之所以没有再次受到神都的攻击,原因有二。其一是偏垂镇无论如何偏远,到底还是钦定的城区,有帝国的执政机构,占领偏垂镇无异于造反而,断云山这里山高皇帝远,地方官都懒得管这地方,义军驻扎在断云山就和那些土匪地痞没什么两样;其二便是断云山层峦叠嶂,神都方面一时间找不到他们。
但是无论层峦叠嶂,其面积终究是有限的。断云山主峰两千多米,横亘云海,所以被称为断云山,主峰以北是一片平原,主峰以南却是山头林立,其间沟壑遍布,义军现在正是驻扎在其中一个山坡上,和山谷中一个连神都都不知道的小村庄联合了起来。
理论上,神都只要派出密探,从主峰往南,一个山头接一个山头地搜查,早晚能找到义军大营。云河毫不怀疑,现在的断云山外,必然有着不少神都密探,一辆马车从大路进入断云山,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所以只能从事先约定好的小路进入,在那里,姜山已经派人在接应了。
进驻断云山后,义军也站稳了脚跟,这里虽然和外界很难连通,但胜在安稳,义军可以在这里休养生息。至于山谷中那个和外界隔绝的村庄,义军带来的弓箭、改造后的铲雪战车以及其他工具,对他们的耕猎生活帮助极大,因此村庄很快就和义军交好,二者互不侵犯,还时常进行一些小规模的交易。
将向涛的父母安顿好后,云河走进了村庄北部、靠近山坡的一个大院,里面是义军的议事会所在。
此时姜山等人正面容严肃地围坐在一起,更准确地说,是姜山等三人盯着一脸怯弱的庞乙,庞乙缩在椅子中,一副安全感严重不足的样子。
看到云河后,向涛询问的眼神马上递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云河问道,同时对向涛点点头,表示他的父母已经接到。
王起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自从在这里安顿下来之后,很多人都懈怠了,不愿意再出去,只想着在山里就这么过一世。”
“而庞乙,就是这些人的代表。”姜山用烟杆指着庞乙。山中没有烟草,这烟杆也只能拿来装装样子。
庞乙看着四人,有些怯懦地说道:“古人云,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们现在能独善其身,已经是达到了古人的要求了。”
向涛冷笑:“古人还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呢,你还打算去神都上税?”
庞乙很认真地说道:“我们起义的初衷,不就是不愿意生活在神都的压迫下吗?如今我们已经完成这个目标了呀。我们在这里建立了我们想要的社会,和旁边的村子相处的也很好,为什么非要出去呢?”
姜山皱眉:“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庞乙点头:“大家能跟着来断云山,一般家里都无牵无挂,只想有个好住处,这里就很好啊,为什么非要出去呢?”
这话说的既有理,又无理,听得姜山等人不住地摇头。
“你先出去吧,”姜山说道,“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商量。”
庞乙当然知道并没有别的事情,无非就是讨论他刚刚说的话的合理性。不过他还是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庞乙离开后,剩下的四人围坐在桌子旁,脸上都带着满满的危机感。
“这件事情必须要解决,否则,我们没被神都的大炮打死,反倒要栽在这个山沟里了。”姜山敲了敲烟灰,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