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大概不想承认,他担心的皇宫,此时却洋溢着过年的喜庆气氛,就像偏垂镇一样,挂满了灯笼。
二十多岁、相貌英俊、气宇轩昂的太子正带着一队人,随意地在皇宫内游玩闲逛。虽然已经是深冬,但由术师阵法催动的荷花池内仍然花苞盛开,一幅盛夏景象。
“不错,不错。”太子萧御一边绕着荷花池闲逛,一边点头赞叹。
“太子,”一个侍卫恭谨地走过来,指着前面,“那边来的好像是宰相家的千金。”
“王鸾吗?”萧御好奇地看着前方一袭长裙、风采飘飘的少女,“果然和传说中一样漂亮动人。你说,如果本公子纳她为太子妃,会怎么样?”
“和王家亲上加亲,帝国的统治也会更加牢固,太子真是深谋远虑!”侍卫赶紧一顿海夸。
萧御皱了皱眉毛:“你们怎么整天就想着统治啊江山啊这些事情,本太子是真心喜欢她。”
“是是是,太子用情至深,是小的愚昧了。”侍卫马上改口。
“你们不用跟着,我去见见他。”萧御吩咐下人一句,自己则风度翩翩地走向王鸾。
一会儿该怎么和她打招呼呢,还是等她先来奉承自己?
就在萧御幻想的时候,王鸾却调转了方向,离开荷花池,在一座凉亭前和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会面了。
“林子山?真是讨厌。”
看清楚那个老人的脸后,萧御一阵厌恶。这个老家伙仗着自己的资历整天在他面前碎嘴子,又是要继承皇位,又是要学习兵法,比老太婆还长舌头。
不过他也很好奇,王鸾找林子山干什么?两人的气质根本就八竿子打不着好吧。
萧御走到一处假山背后,略带疑惑地看向他们二人。
他听不清二人的对话,但表情和动作看得很清楚。王鸾似乎非常焦急,不停地向林子山说些什么,试图在说服对方,手里还拿着像奏折的东西,展示给林子山看。而林子山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不在意,到后来的茫然,再到震惊,最终被王鸾说服,接过那些奏折一样的东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太好了。”萧御喜上眉梢,那个老不死的终于离开了。事不宜迟,现在就去见她!
他整理了一下着装,赶在王鸾离开之前走到她面前。
“太子有什么事吗?”王鸾问道。
“没什么,只是看这风景秀丽,本太子又孤身一人未免辜负风景,因此想找一个人共同游园。”萧御朝王鸾自信地笑笑,眉眼中透露出无尽的潇洒与温柔。
“既然太子没有事情,那王鸾就告辞了。”王鸾朝萧御行了个礼,转身就要离开。
萧御赶紧喊住她:“王姑娘,本太子的意思是,想和你一起游园。”
这姑娘是真笨还是假笨?
王鸾一愣,随即说道:“多谢太子好意,只是王鸾还有事情要做,恕不能奉陪。”
皇宫真是麻烦,自己和哥哥在家里整天你你你我我我吃吃吃喝喝喝的,哪有这么多用词的讲究?
“有什么事情能比本太子的邀请更重要?”萧御脸色开始变得不爽。
“太子恕罪,还是有的,”王鸾说道,“现在帝国四面战火,爷爷和其他叔伯在相阁走不开,所以派王鸾进入皇宫,找供奉大人有要事相商。”
“刚才你不是见了林子山了吗?”萧御问道。
王鸾摇摇头,有些失落地说道:“王鸾还要去件班供奉,然后还要回相阁,爷爷还有别的事情要吩咐我。”
“哎呀,”萧御一脸不舍的表情,“王大人也真是的,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就舍得让你来回奔波。这样吧,一会儿我陪你去见王大人,替你求个情,想必本太子的面子,王大人还是会给的吧。”
“咦,太子你真的愿意帮忙吗?”王鸾欣喜若狂。
“那是自然,本太子说到做到。”萧御微微一笑。果然王鸾只是因为要完成任务才不能和他一起游园的。
也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哪有不喜欢玩耍的?
“那太好了,也不用找我爷爷,太子直接去见皇帝陛下,把这件事情说一下吧。”王鸾说道。
萧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找皇帝做什么?难道不应该是找王大人给她放个假吗?
“我能问一下,你找父皇有什么事吗?”萧御问道。
“西北道三贤城上了奏折,偏垂镇有人反了,他们镇压无果,希望能调兵救援,但是荀尚书说,没有陛下命令不能擅自开库调虎符,所以爷爷让王鸾来宫中,想通过林供奉通报陛下一声。”
“啊,是这个啊。”萧御的神情变得有些尴尬。
眼看就要到元旦了,父皇这几天一直在皇宫里面享乐,早朝都很少去,吩咐除非天塌下来了否则不要叫他。现在拿西北道一个听都没听过的镇子造反的事情去麻烦他,自己非被赶出来不可。
“这个,王鸾姑娘,西北道本来就是荒蛮之地,即便有什么人造反想必也不成气候,不需要调神都的军队去镇压吧?我想,关中城的军队就够了。”他笑着说道。
“可是这次西北道的讨伐军里面,就有关中城增援的一千骑兵,也被打败了,伤亡三分之一。”王鸾说道。
“哦,这样啊,”萧御支支吾吾,“不过说起来父皇可能最近脾气不是很好,我先帮你把这件事记着,有机会再去禀告父皇,好吧?”
“那就多谢太子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王鸾对萧御说了声谢,不等萧御回话便离开了。
萧御碰了一鼻子灰,有点失落,连荷花都看不顺眼起来了。
“不就是一堆刁民造反吗,至于那么大惊小怪?”他一边踢着石子一边嘟囔,一个不注意,撞上了一个匆匆而来的人。
“有人刺杀本太子!”萧御大喊。
“太子别慌,是兵部的荀尚书。”侍卫说道。
萧御镇定下来,一看,还真是荀尚书,不由得有些尴尬。
“太子,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荀尚书问道,“今天不应该去术师阁学习吗?”
“庄副阁主前些天重伤,要休息,所以我就不用去了。”萧御轻松地说道。
荀尚书表情严肃地劝诫道:“太子,恕我直言,即便庄副阁主不能教你,你也应该去学习。身为域水帝国下任皇帝,怎么能对术法一窍不通?”
“本太子知道,”萧御不耐烦地挥挥手,“等庄副阁主好了,本太子自会把落下的课程补上。至于尚书大人,你进宫来不会只是为了教训本太子的吧?”
荀尚书说道:“太子言重了,臣只是刚好看到,既然太子深明事理,臣便告退了。”
说完,他便急急忙忙朝养心殿的方向而去。
“找父皇的吗?”萧御疑惑道。
进养心殿不到一会儿,荀尚书走了出来,看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失望,匆匆出宫去了。
“搞不懂。”萧御耸耸肩,继续逛自己的皇宫去了。
却说荀尚书这边,出了皇宫之后便脚步不停地赶往相阁。几名官员看到他后,急忙拥上来问道:“怎么样,荀大人,皇帝陛下答应了吗?”
荀尚书摇摇头:“我进去的时候林子山也在里面,结果还没来得及说话我们两个就被陛下赶出来了,说这种小事没必要去烦他。”
“那怎么办啊,难道就看着西北道落入那群反贼手里?”官员们焦急道。
“不着急,等我想想,”荀尚书一边说一边走入主殿,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主殿正中的宰相看到荀尚书后,也期待地问道:“怎么样?”
“还是不行。”荀尚书说道。
“唉,”宰相叹了口气,“新国自立于南,猛虎盘踞于东,巨蝎雄立于西,贫民揭竿于北,皇帝陛下还是要过年吗?”
“要不,”荀尚书试着问道:“不等皇帝的命令了,我们直接调军队去镇压吧,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说是有先例,其实他们都知道那次擅自调用虎符的下场是什么,当时的皇帝连杀十六位高官,直到拄国公出面,拿着打王鞭把皇帝一通好打,这事才算平息。
如今打王鞭早就化成了灰,拄国公一脉也已经没了血性,再没人能保他们。虽然皇帝不一定会杀宰相,但惩戒肯定是要有的,荀尚书最好的下场也就是贬官,其他相关人员更是难逃一死。
宰相揪着胡子,说道:“只能先这样了,大不了事后我们两这顶帽子不要了。你们,众官。”
他指了指在场的其他官员:“有害怕的可以现在离开,等事发之后我就说故意把你们支开,留下来的,也要做好承受陛下怒火的准备。”
阁内的百官走了大半,只剩下一小部分年轻的官员。
宰相叹了口气:“可惜了都是好苗子。荀大人,下令吧。”
荀尚书点点头,又恢复了大将军的威严气势,向这些人分派人物。
“刘赐,你持西北道神威军左半虎符去见镇西大将军段陌,让他马上调兵去镇压偏垂镇叛乱。张程,你持神都南卫军左半虎符去件征南大将军凌远山,让他马上撤退,保住神都南卫军。柳金拓,你持神都东卫军左半虎符去件征东大将军李宠,让他启动苍穹棋阵,大不了高城道不要了!张威,你持神都北卫军左半虎符去见征北大将军罗玉绝,让他派兵围住阳城,所有擅自出城者,就地正法!然后让国师武式虎和镇国大将军苏镇远马上回神都。还有,罗忠,你持炮兵虎符前往神都四大卫军,让他们把后膛炮全部调出,支援段陌,拿下偏垂镇后再赶往阳城,一旦事情有变,马上炮轰阳城!”
“最后一个命令,拿一柄锤子过来,本尚书要砸了兵库大门,取出虎符!”
下达完这些命令之后,荀尚书站起身,接过铁锤,朝门外走去。其他人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我们的心腹大患还是新国,对吧?”荀尚书回来后,宰相问道。
荀尚书点点头:“所以要快刀斩乱麻,将其他地区的问题全部解决掉,然后集中精力对付新国。至于河沟镇的那只大蝎子,还是交给术师去办比较稳妥。”
“但是就这么和阳城闹翻是不是比较草率?”
“武式虎和苏镇远去阳城的那天起就已经和他们闹翻了,阳城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大城,居然拖住了国师和镇国大将军两个人,实在是不应该。”
宰相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说,武国师是不是想借着这件事,从阳城得到些什么?”
“即便如此,也只能怪武国师事先没有说清楚了。”荀尚书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
“对了,我下午可能要去术师阁一趟。”宰相说道,“让他们赶紧想出对付那只巨蝎的办法。”
荀尚书摇摇头:“话说,术师阁不归兵部管真是麻烦,不知道河渚王当年在想些什么。”
要是归兵部管,他一道虎符下去,还怕这些人不听命令?
兵部尚书荀令鹤的命令乘坐着火车以极快的速度冲开积雪,传达到各个军营里面去。帝国军队就像休息多年的机器一样,齿轮重新转动起来,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
在河东道与一门天雷炮对峙的三万神都南卫军立刻拔寨而起,退回到中央道,据险而守,和高城道内的军队互为呼应。神都东卫军也进入了高城道,扼守要道,将进入高城道的新国人类军队割裂开来,首尾不能相顾。驻扎在中央道北方的五万神都北卫军迅速行动,调出阳城内的三千铁甲军,将阳城团团包围,阳城人的情绪很快就在长枪短炮之下稳定了。阳城术师阁阁主叶临渊对此非常生气,前往军营,和征北大将军打了一仗,被武式虎拉开。
武式虎借口说身为钦差走不开,让苏镇远先行赶回神都。
镇西大将军段陌,自从听说偏垂镇被姜山率人占领后便加紧训练军队,随时准备出兵镇压。终于在年末的时候,等到了他一直在等的虎符。
几乎要擅自出兵的段陌大喜过望,领过虎符之后,简单招待了一下刘赐,便点兵准备出发。
“段将军,是不是有点着急了?”刘赐问道。
“兵贵神速。”段陌一边披甲一边回答道,“能击溃西北道地方军队,说明他们还是有一定实力的,很可能还会用点小计谋,对于这种叛军,绝不能任他发展,要用最快的速度,以雷霆的手段将其直接扼杀。”
刘赐心想这段陌和荀尚书的脾气还真像。
当天下午,段陌点起军中三分之一的军队,气势汹汹地朝偏垂镇而去。
帝国已经多年没有展示过实力了,再加上新国的崛起和杜丛的大闹,让很多人都误认为帝国已经老了,老到无法处理国内一个个小小的问题。
段陌想通过这一战告诫世人,帝国,依然是那个强大的帝国,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挑衅的帝国。
踏着皑皑白雪,神威军踏上了前往偏垂镇的道路。
段陌的夫人站在城楼目送他离开,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这次新年,他又要在军中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