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屹立于山腰的竹林之内,李荣并未急着去作画。他像初入大观园的刘姥姥,竟在一片略显稀疏的竹林之内,沉下心来的细细漫步品读起来。
这竹子长得都是大体相似,但株株之间又均有细微的差别!沉浸在竹海之中,早已心有所悟的李荣越看越入迷,越看越起劲,不由自主之间,他的耳边竟响起了之前宋醉人教导他的那些先人之言...
竹竿根梢宜短,中渐放长,每竿需竹色均匀,平直挺立。若臃肿偏邪,墨色不均,间有粗细枯荣及节空均长均短,皆竹法大忌,断不可犯!
竹节不可齐大,不可齐小,齐大则如旋环,齐小则如墨板。不可太弯,不可太远,太弯则如骨节,太远则不相联属,无复生意矣!
竹枝,老枝则挺然而起,节大而枯瘦;嫩枝则和柔而婉顺,节小而肥滑。叶多则枝覆,叶少则枝昂。风枝雨枝触类而长。亦在临时转变,不可拘于一律也。
竹叶粗忌似桃,细忌似柳。一忌孤生,二忌并立,三忌如文,四忌如井,五忌如手指及似蜻蜓。反正向背,转侧低昂,雨打风翻,各有态度,不可一例抹去,如染皂绢无异也...
不知怎的,这些原本晦涩难懂的书本之言突然间将让李荣茅塞顿开!
古人之法果然字字玑珠、道尽自然轮回!对照眼前这片不起眼的竹林,很快李荣便将那竹之意韵彻底的参透出来!
情不自禁的仰天大笑。这笑声中透着自信、喜悦,更透着一股桀骜与坚韧!
放开了这片竹林,李荣展开画卷再次作画,这一次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先画竹根、竹竿,再画竹枝、竹叶!不过与之前机械临摹宋醉人的墨竹不同,李荣今时之画可谓是一气呵成,同时一股独属于他自己的极强竹韵也蕴含之中,有了这个意志的衬托,整副墨竹清雅脱俗、高风亮节、顶天立地,充满了令人振奋的情趣。
将笔放下,对于这幅全新的、充满了生命力的作品李荣很是满意,他没有继续输入画力实验墨竹四术,早已胸有成竹的他将这画卷卷好,便急不可待的拿在手里要回藏龙涧找老师去品评!
刚刚将画收好,远处的山间小道上却响起了亲切而又热络的呼喊声,“荣哥!荣哥!”
李荣放眼望去,只见郭立波正端着一个簸箩一路小跑的向自己靠过来!
“郭老伯?你怎么到这来了!”看着满头大汗兼又气喘吁吁的郭立波,李荣不禁诧异的询问道。
“当然是来给你送点吃的!”将那块盖在簸箩上用来保温的棉巾揭开,郭立波笑着将几个雪白的包子摆在了李荣的面前,“没吃晌饭现在肯定饿的极了吧!我特定给你做了几个豆沙馅的包子,你赶快尝尝怎么样?”
“豆沙馅的?还是您老知道疼我!”听了郭立波的话,喜出望外的李荣毫不犹豫的伸手抓起了好几个包子,大口的吃了起来!
“慢点吃!慢点吃!还有的是。”看着李荣这幅狼吞虎咽的痛快模样,郭立波笑意浓烈的叮嘱道,“来,喝点水,莫呛到!”
“嗯!嗯!”将手里的几个包子全部吞下,好不容易将饿火打下去的李荣,这才接过郭立波手中的竹筒痛快的饮上了一大口!
李荣吃的如此之香,这让站在一旁不无得意的郭立波笑着询问道,“怎么样,我做的包子味道不错吧!比你那烩南北也不差吧!”
“可不,这包子可比这几天做的那些炖竹笋要好吃多了!”看着面前一脸臭屁的郭立波,李荣笑着打趣他道,“不过比起我那烩南北来还是要差上些意思!”
见郭立波竟一脸的不服,李荣便继续点评道,“这豆沙本就带甜,你还往包子里面的加了不少的糖,有点腻了!而且这豆沙还有点酸酸的怪味,莫不是你把它们放馊了才拿出来给我吃!如果真是这样,我可得给你了差评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被李荣这么一阵数落,郭立波的脸色竟下意识的流露出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有的吃就不错了!这包子要是放在藏龙涧,有多少,没多少!哪个不开眼的敢说我老郭手艺的不是!我算看出来了,就你们这些仙人嘴刁!”佯装不快的嘟囔了几句,郭立波像个负气的小孩子,直接端起簸箩转身要走!
没想到今日这个老家伙竟如此的不格逗,知道自己嘴碎惹得郭立波不快,李荣赶忙伸出手去拉自己的这位舍友。
哪知手还未伸出,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突然从胃里蔓延开来,让李荣的身子瞬间痉挛起来!
“啊!”伴着一声惨叫,面色惨白的李荣毫无征兆的跌倒在了土地之上!
“荣哥!你这是怎么了?”看着李荣突然跌倒在地,大惊失色的郭立波吓得赶忙扔掉簸箩,弯腰去扶地上的李荣!
身子刚被扶到半空,忽然李荣一脸惊骇的又发连串的惨叫!
“啊!啊!啊!”
在剧痛的刺激下,李荣的身体下意识的生出一股巨力立刻将“好心”的郭立波拥倒在了一旁!
捂住腹部那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忍着剧痛!愤怒无比的李荣一脸铁青的指着面前手持匕首的郭老汉,恨恨的质问道,“郭立波!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面对质问,手持利刃的郭立波还是一脸的平静!他没有答话,只是有些惊讶这个刚刚修成画童的年轻人在自己的剧毒和连续偷袭下竟然还有力气反击!
李荣不死,那可是不行的!
迎着李荣愤怒的眼神,沉默的郭立波从地上弹射起来,继续挥舞着手中的匕首扎向了他的心口!
郭立波疯了!这是目前李荣心中唯一合理的解释,否则这个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和自己朝夕相处、刚刚还有说有笑的憨厚大爷,怎么突然就向自己痛下杀手了呢?
看着疯狂的郭立波再次举刀来袭,李荣忍着腹中剧痛赶忙将体内的画力输入到了那幅还紧紧捏在手里的墨竹图中!
一阵青光大作之后!一片枝繁叶茂的墨竹瞬间平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