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原本的打算是来探查一下市医院还有没有异常的地方，毕竟他是在这里活见鬼了的，如果像兔子说的那样灵气复苏，也许市医院已经百鬼夜行。
若真的是那样，无论如何，也要叫李芙蕖辞职，就算多叫两声小姐姐也在所不惜。
至于来看望马大爷，本就是对那间病房有所怀疑，鬼魂这东西多有执念，昨夜那鬼徘徊在这间病房，或许不是没有缘由。
果然，今夜又有所发现。
窗外忽地飘进来一团黑气，缓缓凝结成一个模样狰狞的鬼怪。
双眼空洞，舌头极长，血红色直刺人眼，望去仿佛有血液不停滴落。
嘀嗒。
嘀嗒。
李泽忽然感觉周遭都宁静下来，唯有那血色长舌在目中不断放大，恶臭味扑面而来，直欲作呕。
“妮剪倒喔唠搬了吗？”
或许是舌头太长影响发音，这鬼说话极不清楚。
这鬼满头白发，面容苍老，是一位老妪，除了瘆人的长舌倒是有几分慈祥。
李泽心忖，她说的老伴莫不是昨日那鬼？
这是上门寻仇？
鬼怪的到来让空气都寒冷了几分，李泽不免打了个寒颤。
马大爷此时已然入睡，即便盖着棉被，身体似乎也瑟瑟发抖。
李泽小声道：“兔子，搞不搞的定？”
兔子道：“小事一桩。只要我一声狗叫，这小鬼立刻烟消云散。”
哮天犬信心满满，李泽放下心来，“搞她。”
李泽不知道眼前的鬼是好是坏，他也没空分辨，马大爷身子虚弱，若再让这鬼待下去，只怕熬不过今夜。
兔子一蹦三尺高，威风凛凛，李泽望着它风骚的小屁股，竟看出了几分狗王的神采。
“上来领死。”
老妪自然听不到兔子的话，但李泽却见她眼中忽然露出几分渴求。
“烤兔子，拿回家给老头子下酒。”
长舌一卷，直向兔子飞去，速度极快，卷起一阵恶臭。
兔子凛然不惧，气势非凡。
“看我神吼！”
“咕咕！”
李泽：……
“咕！”
“咕咕—？”
随后再无声音。
兔子被老妪长舌紧紧圈住了脖子，眼睛外凸，显然发不出声音了。
李泽：？？？
哮天神犬？狗中之王？
兔子被卡住了嗓子，但不影响它传音。
“我忘了我已经是一只兔子了。”
语气中满是惆怅，闻者伤心。
你前世怕不是哈士奇吧？
此时的李泽倒也顾不上责怪这狗不靠谱，抄起葡萄糖瓶，沉声道：“放开那只兔子。”
咦，怎么好像剧情有点重复。
不过终究有所不同。
兔子眉心处一撮黑毛忽然闪烁，李泽只听一声惨叫，兔子安然无恙站在场上。
反观老妪，黑洞洞的双目骤然冒血，黑色的，血色长舌也变了颜色，焦黑。
“幸好跟雷公学过两手，不然狗爷我要交代了。若非灵力低微，这鬼此时已经烟消云散。”
老妪身形虚幻几分，明显已经收到重创，但她仍然直愣愣瞧着兔子，眼神中的渴求没有减少半分。
李泽此时却感觉怪异。
鬼故事里的鬼不是这样的！
这鬼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
兔子道：“当是此时灵气刚刚复苏，积攒的灵气只能支撑起他们基本的执念，这鬼又是乡下野鬼，不懂修炼，此时这般，不足为奇。便是一个胆气血气旺盛的年轻人都足以让他们退避三舍。”
说着，隐晦瞅了李泽一眼。
大人，时代变了，你都虚了。
李泽不知兔子心中所想，却忽然想起一桩旧事。
几年前，市医院曾经搞出一次大新闻。
主角是一对老夫妇。老夫妇都是普通人，辛苦一辈子在杭城安了家，却在晚年迎来噩耗。老人年纪大了，一次体检中被查出患上重病，这病莫说是几年前，就算现在同样极难治愈，只能拖着。
老夫妇一生家底不过一套房，显然是不足以支撑他们支付昂贵的医药费，儿子倒也孝顺，辞了工，卖了房，无论如何也要医治。
但是华夏人朴素的观念让老人做了决定。
某一日，住院的老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避过了工作人员，在病房里吃着老太太为他做的小菜，喝着绝不能碰的二锅头，深夜，病情恶化，身亡。
而老太太什么也没说，不哭不闹，当夜同样自尽在医院。
事情在当时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无数人强行解释，牵强附会，含沙射影。
其实不过是老两口对儿子深切爱罢了。
哪有那么多理由。
也许他们去世的病房便是这间。
李泽想着旧事，不由胆子也大了几分，沉声问道：“你老伴是不是刘国强？”
老妪神色忽然清明几分，空洞的双眼露出迷惑之色，“是，他是不是又喝醉了？”
“都说了，他这病不能喝酒的，大半辈子了，怎么这么点毛病就改不了呢？他要是去了，我一个人活着可怎么办？”
老妪絮絮叨叨，思维混乱，已然不记得老伴已经去世。
李泽忽然感觉似乎鬼，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
这老妪去世十几年，在这灵气复苏的初期便觉醒，许是有几分气运，时间久了，说不定就是一尊在世鬼王，但这样的鬼，却在觉醒之初，心心念念自己生前生着重病的老伴。
李泽这样想着，兔子却忽然在心中说话。
“主人，你记忆不全，却不可轻信鬼话。”
李泽心中一动，“怎么说？”
兔子道：“凡人常说鬼话鬼话，自然有几分道理。无论死者生前是善是恶，除非是有修为精湛的修行者，否则一旦陷入轮回，便是重新开始，过往一切随着时间消逝自然斩断，唯有香火供奉才能保住清明，这也是凡间逢年过节必须祭奠亲人的道理所在。”
“生前的品行绝不能成为判定善鬼恶鬼的依据所在，善人做恶鬼，恶人做善鬼的事从不曾少。”
兔子说的话极有道理，可李泽心中自有计较。
“你有法子能让她恢复神智吗？”
兔子转转眼珠，不想说话。
他刚刚恢复记忆，重走修仙之路不过几天，积攒的灵力极少，显然不愿意浪费在无关的人身上。
在兔子看来，消灭这鬼与让她恢复神智，显然是前者更合他心意。
省时省力省心。
节能环保。
“嗯？”
李泽一声轻哼。
刻在骨子里，数千年的忠犬本能发作。
兔子立刻摇头晃尾巴。
“能！”
李泽微微摇头，战术斜眼，邪魅一笑。
“你好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