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换了和气笑容，转头对云馨道：“你是主子，跟奴才客气是主子们宽厚，可没必要跟他们置气，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几件首饰吗？也值当这样。”
她替她整整钗鬟，十岁的丫头，还未及笄，头上只带了两只珠花，打扮得清爽干净，佟裳不由又想到佟佳芷跟佟佳湘进宫时的打扮来。
云馨对佟裳一向十分敬重，对她的说教自然是乖顺受着的，“嬷嬷教训得是，我记下了。”
佟裳见她懂事，点一点头道：“你母亲呢？”
“今天有点不舒服，刚才我听侍候的嬷嬷说在歇着。”
佟裳本来想进去打声招呼，听说她歇下了，便道：“太阳渐渐大了，外头晒得厉害，快回去吧。”
“嬷嬷再见。”
云馨带着宫女转身回宫。
佟裳在原地迟疑了片刻，正欲带着平儿要走，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唤她。
“嬷嬷留步。”
佟裳转身，见佟佳湘扶着阿松朝她走来，她一脸虚弱的样子，一只手还捂着受伤的胸口，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昏倒似的。
她走到佟裳跟前对她福了福身，道：“听说阿松了祸，我带着她来给嬷嬷陪罪。”
见佟裳怔忡，她尴尬地笑了笑道：“我虽不是她正经主子，可这件事必竟跟我有关，云馨仅一误会我，必定是有什么地方我做得不到，才让公主误会了，回头我也会向云馨公主解释的。”
佟佳湘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言语上虽全是谦卑，可该说的话一句没落下，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佟裳又怎会听不出，听是没说破道：“只是小事而已，我已经教训过了，回头你多注意就是了。”她顿了顿又道：“宫里头是非多，你如今暂住在宫里，寿康宫的两位公主跟你年纪相仿，你能跟她们玩到一块是好事，只是公主必竟是主子，有些事还是得把握分寸才是，不光是为你自己，也是为了沅太妃。”
“嬷嬷教训的是，我记下了。”
佟裳点点头，看了看她的脸色道：“我瞧你虚弱得厉害，是不是身子还不舒服，一会我让太医过来给你瞧瞧。”
“无妨，我只是刚才太着急了，走得快了一些，劳嬷嬷担心了。”她一笑，脸色更加苍白了。
阿松扶着她，脸上虽是肿的，却也一点不敢懈怠，一副忠心为主的样子。
佟裳不禁对这个佟佳湘另眼相看了几分，宫里的奴才惯会捧高踩低的，失了宠的正经主子都不见得多看一眼，何况她这个借住在宫里的小姐，而她却能让阿松对她那样忠心，若不是手段高明，便是许了她什么好处了，加上这会她对答间滴水不透，佟裳就是想找她的破绽也找不到，一时意兴阑珊，也不再发落了，道：“扶小姐进云吧。”
“是。”
目送他们进了屋子，佟裳方才扶着平儿往外走。
出了寿康宫的大门，坐上软轿，平儿轻轻替她打着扇子道：“嬷嬷今天教训沅太妃宫中的人，沅太妃知道了一定会怀恨在心，不过是几个小孩子间争风吃醋而已，又何需您亲自动手？”
佟裳揉着额角，想着心事道：“你不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吗？”
“蹊跷？”
“上次佟佳芷被送回府的事，还有今天的事，都跟佟佳湘有牵连。”
“您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佳湘小姐挑唆的？”
佟裳抚着额道：“我虽不能百分百肯定，但绝对跟她脱不了干系。”
佟裳想到那张病病恹恹的脸庞，一时冷笑道：“她的伤不深，养了这些日子也该好了，可是你瞧她刚才的样子，仿佛风一吹就倒了的样子，只怕这个佟佳湘不像表面上看着那样柔弱好欺负，她才来几天，就跟两位公主攀上了交情，这岂是不般人能做到的。”
平儿皱眉道：“可是要按云馨公主的说话，佳湘小姐既然要攀交情，两头交好不是更好？这样踩一头捧一头又是为什么？”
“这还不简单吗？因为德灵是端淑太后跟前的人，往后皇上纳妃，端淑太后那一票的份量可比嘉太妃要重多了，只是这德灵未免也太没主见了点。”这样的人送到古蜀和亲，迟早要当炮灰。
佟裳有些头疼，抬头看天色不早，便催着轿子往回走了。
佟佳湘虚弱地回到床上，她刚才走得略急了些，加上心里紧张，动了几分真气，这会躺到床上，只觉得头晕眼花，靠在那里咳了几声。
阿松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茶过来，递到她手上道：“您又何苦出去解释呢，反正也挨过打了，悄无声息的揭过去就算了，现在让您代奴婢受过，奴婢心里真过意不去。”
佟佳湘放下茶杯，拉着她的手，温婉一笑道：“事情本来就是因我而已，若不我不过去解释一下，你岂不是白挨打了？“
“反正奴婢只是奴才而已，在宫里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别这么说，阿松，我一个没地位的小姐，不过是借住在这里，往后的前程还不知道呢，你来照顾我已是委屈了你，若再叫你受这些凭白之屈，我怎么过意得去。”她言语间全是关怀之意，这让在宫里受尽了人情冷暖的阿松多少动了些真情，红了眼圈道：“也只有小姐拿奴婢当个人了。”
佟佳湘对她温和地笑着，眸子里却划过一道黯影。
“云馨公主那里，您还要去解释吗？”阿松抬头问她。
佟佳湘立刻收了眸中的阴霾，恢复了往日人畜无害的笑容，道：“自然要去的，云馨公主以为我跟德灵公主走得近些，就教唆了她，其实我不过是看德灵公主可怜，一个人孤苦伶仃长大，又时常病着，想要什么也不敢说，几务府送的那些首饰本来就是大家平分的，不过也怪我多管闲事，说来说去他们都是亲姐妹，我又来打抱不平做什么。”
“您别这么说，德灵公主很感激您呢，她说长这么大，就您把她当朋友。”
佟佳湘笑着道：“能跟公主做朋友也是我的福气。”
正说着话，听见外头宫人通传太妃娘娘到。
阿松忙扶她起来过去请安，“见过娘娘。”
佟佳沅看了她们一眼，脸色不怎么好地道：“我听说宫里的人刚才得罪了佟裳？”
佳湘低下头道：“没什么，只是阿松说错了话，冲撞了云馨公主，被嬷嬷看见教训了几耳光，我已经去赔过罪了。”
佟佳沅将目光看向阿松，阿松吓得脸色发白，道：“奴婢不是故意的，是云馨公主胡搅蛮缠，奴婢也解释过了，可嬷嬷就是不听。”
她捂着发疼的脸颊，怯懦地解释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