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转头看了一眼吴兴学,对张婆婆道:“你先带他下去处理下伤口。”
“是。”张婆婆走到吴兴学面前道:“小兄弟,这里的事自有大人来处理,你随我下去吧,放心吧,没事的。”
吴兴学担忧了一下,也就跟着去了。
这会屋子里没人,佟裳也就不再跟他兜圈子了,“你刚才跟我说的数目我眼下是断不能给你的。”
吴胜一听就要急,“怎么活生生一个人死了,府上竟连一百银子都不给?若夫人不顾念情面,我这张嘴可是守不住的,回头出了门指不定到外头说些什么,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别弄得太难看了些。”
佟裳见他撒泼,也不着急,只冷笑着道:“我敬你是吴妈妈的侄儿才没说出什么难听话来,可你倒赖上了,那我就告诉你,吴妈妈是签了卖身契到我们府上的,生死都是府里的人,如今我是看在吴妈妈往日的情份上,才让她落叶归根,如今你若识相的话,就拿了二十两银子走人,好好操办了吴妈妈的丧仪,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就此揭过去了,若你不肯,连这二十两也没有,我还会叫的小厮打你出去。
吴胜撇嘴道:“你也别蒙我,我虽是乡下人,也是知道规矩的,虽说是卖过身的,可有脸面的人都会给些殓埋银子,不然让空手去的。”
“那你想必也打听过了,一般人家都是给个十两八两的,给二十两是什么体面?又是什么人家会连奴才们殓埋的棺材也都替人买好的?”佟裳冷笑一声道:“刚才你也听见了,要帐的堵到了门上,别说你出门乱说去,只怕你前脚出这门,后脚就得被那些人拉着见官去,眼下你自己考虑吧。”
佟裳不再跟他废话,起身要走。
吴胜怕他真走了,连这二十两都拿不到,一时情急拦住了她道:“夫人别走。”
平儿喝斥道:“做什么?还不把你的脏手拿开。”
吴生被她吓得不敢动弹,低下头服软道:“夫人别走,二十两就二十两好了,眼下也只好我吃点亏了,不过刚才你说过的,棺材是你们府上给买,可不许赖帐。”
“知道了。”
佟裳没好气,甩手出了屋子,余下的事交给冯义才去办,又不放心,小声叮嘱道:“派两个人拿着银子跟着他回家去,看着吴妈妈入殓了再回来,我怕他不等出城就要把棺材卖了,还有那些追债的,只怕这些银子拿不到家里就要被抢了,这个吴胜,真是让人不省心。”
冯义才道:“您放心,奴才知道怎么办,棺材也都按您说的,订了上好厚板。”
“辛苦你了冯管家,带着人下去吧。”看见那泼皮就烦。
打发走冯义才,佟裳抚了抚额,带着平儿往厢房去。
路上平儿忿忿道:“吴妈妈素日在府里,就没少给这家人送钱,可恨她死了还要被这家人苛待,连她买棺材板的钱也要来抢,真是不要脸。”
佟裳叹道:“从前我就听吴妈妈说过,家里有个不成气的侄儿,没成想竟这么不争气。”她顿了顿道:“吴妈妈留下的体己东西都收好了吗?”
“收好了,银子加起来有五六十两,她还有些没穿过的衣服首饰什么的,不多。”
佟裳想了想道:“把那些东西一会交给那小孩子带回家去,再从我的体己里拿些出来,每个月初找人给吴家送二两银子,一直送到他长大成家。”
这些银子本来佟裳就是要给的,只是看了吴胜之后,佟裳觉得若是现在一起给了,不出几日就给吴胜输光了。
“奴婢知道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厢房。
吴兴学心事重重坐在那里,张婆婆站在一旁。
看见佟裳进来,他忙起来请了个安道:“夫人好。”
佟裳笑笑道:“坐吧。”
“我爹走了吗?”他有些担心,“夫人把银子给他了吗?那他可又要输光了,我们家现在连一分钱的债都替他还不起了。”
想到父亲高高筑起的债台,吴兴学只觉得十分挫败。
佟裳笑着道:“你放心,我只给了他二十两,那是给吴妈妈殓葬用的银子,他动不了,吴妈妈生前还有一些体己,刚才在那边我没敢说,一会我叫人交给你,你知道怎么做了?”
吴兴学脸上终于露出些许笑容,“夫人放心,我晓得怎么做,我不会让我爹知道的。”
佟裳点点头,一时感叹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又问了他些功课,知道他上学用功,便也欣慰道:“吴妈妈一辈子没结婚,身后也没个什么人,兴学小兄弟,你是吴家的后人,日后家里全要指望你了。”
“我娘也是这么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只有努力考取功名才有出路,好在现在乡下也让读书了。”
他倒是十分知足,佟裳点点头道:“吴妈妈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她道:“我已经让人先送你父亲出去了,一会我让人单独给你套辆马车送你回去,这会时间不早,我也就不留你了,路上小心。”
“多谢夫人。”
吴兴学对她磕了个头,才随着张婆婆出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佟裳想,还好有个成器的,吴妈妈在天有灵,也该放心了。
一直到天全黑下来,府里方才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吴妈妈的棺椁被人从后门抬了出去,佟裳带着人小路上给她烧了些纸钱,算是上路钱吧。
回到小院里,仍旧有些伤感,只是留给她伤感的时间不多。
小丫鬟上前道:“嬷嬷,小少爷已经醒了。”
佟裳连忙带着人进屋去。
元儿虚弱地躺在那里,周诚正在给他喂药,见她进来,他放下碗道:“你来了。”
佟裳看着佟元道:“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佟元对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道:“我好多了,让姐姐担心了。”
佟裳一时心酸道:“周太医说你是因为这些天没吃药才会犯病,你也太糊涂了些,怎么连药都不记得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