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裳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他的床上。
易恒已经不知所踪,她昨晚思绪万千,到早上才堪堪睡去,睡得人事不醒,自己是怎么到床上的,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小太监端着热水推门进来,见她醒了,笑着道:“裴大夫醒了,我家大人还有些庶务要处理,说中午回来吃饭,料着一会就回来了,裴大夫先洗簌吧,哦,那里有干净的衣服,裴大夫可以换上,。”
佟裳低下头,果然见床头放着几件干净的女装,羊城没什么好东西,这几件衣服看得出来,已经是最好的了。
佟裳没说什么,道了谢就让他退下了。
佟裳梳洗完,换上衣服。
大概是许久不曾穿女装的缘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有些不能适应。
易恒进来时,见她在镜前坐着,正拿着一把头发不知所措,他走过去道:“弄好了吗?饭已经好了,吃过饭就启程回京了。”
佟裳红着脸起身道:“快好了,你先去,我一会就去。”
易恒没有走,而是自若地接过她手里的梳子,将她重新按到镜前坐下,一下一下地替她梳着头
佟裳像是被揭了老底般,刷地一下红了脸。
易恒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嘴角崩了一丝笑,道:“你这些年以男装示人,就是因为这个?”
佟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仍然嘴硬道:“不是。”
易恒轻笑了一声,也没再追问下去,他手法利落地给她梳了个高髻,因着是临时的住处,这里什么都没有,佟裳正以为他没法盘头时,他却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枚青玉钗给她簪上,把发髻固定牢,道:“回来的路上顺便买的,先将就用,回去再置办好的。”
佟裳听着这话,只觉得心窝里热热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走吧,曦儿还等着呢。”
佟裳跟着他来到饭厅,桌上已经摆好了菜,曦儿在那里坐着,看见佟裳先咦了一声,眼前一亮道:“裴大夫这样一打扮,跟画像上简直一模一样。”
佟裳疑惑道:“什么画像?”
“就是厂臣经常看那个……唔……”
易恒捂着他的嘴将他按住,咳了一声,道:“开饭吧。”
因为易恒在座,大家都有些拘谨,大概他也觉得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主动打破了尴尬道:“一会你跟曦儿坐马车,我骑马。”
佟裳担忧道:“你还病着怎么能骑马呢,对了,早上的药吃了吗?”
“吃了。”
“没吃。”
易恒刚开口,就被如方揭穿,易恒脸上一红,解释道:“吃是吃了……”
佟裳已经明白过来,也不听他解释,只沉了脸对下吩咐道:“去把药端来吧,早上没吃,中午喝两份。”
“是。”
如方着人去端药来,一连两碗摆在面前,易恒脸色有些发绿,看了一眼佟裳,佟裳背对着他,只管替曦儿布菜喂粥。
易恒无法,只得闷着头喝了两碗药。
佟裳见他把药喝了,脸色方才好些,“替他夹了块蜜酿藕放到碗里。”
曦儿在旁笑着道:“原来厂臣也怕喝苦药。”
佟裳笑着,替他擦了擦嘴道:“厂臣跟你一样。”
“我可不怕喝苦药。”
“所以你是……你母妃的好孩子。”
佟裳脸上划过一丝落漠,替他收拾好交给长青带下去,“你先带三皇子回屋去收拾一下。”
“是。”
曦儿走后,饭厅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旁边侍候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都退了出去。
易恒怕她难过,说道:“他总有一天会知道谁是他娘亲,你别太难过。”
佟裳摇头道:“我希望他永远都不知道的好,要不然他会怨恨我的。”
“哪有孩子怨恨自己亲娘的。”
佟裳摇摇头,事情不是他想得那么简单的,小孩子有自己的认知,一旦事实超过自己的认知范围,就会适得其反,就好比他现在觉得易恒是他的臣子,一旦将来他发现易恒才是他的父亲,而他一向奉为天子的父皇却是他的仇人时,难免会生出逆返的心理。
只是这些太沉重,她也不想多说,想了想道:“我可以跟你回去,只是你也要答应我,永远不要告诉曦儿真相。”
易恒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事实上连他自己都有些茫然,一旦真相揭穿,又该怎样面对曦儿,曦儿又会怎么看他?这些年,他一直把他当叔叔,或者,只是个严厉的大臣。
佟裳吃了定心丸,方松了口气,道:“我那里虽没什么东西,可还是要交代一下,省得他们担心。”
易恒道:“我已经派人去说了,说你回家了,让他们不用担心。”
佟裳点点头,想到谷静他们,还是有些不舍的,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已经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了。只是易恒说得对,曦儿渐渐大了,佳柔的身子不好,她是该回去,好好的陪在曦儿身边了。
吃过饭大家启程上路,佟裳没什么东西,只带了两件替换衣服供路上用,剩下的随见随买,易恒刚才被她一说,也不敢再骑马,跟他们一起坐车。
马车很宽敞,容纳三个人没问题,曦儿一上车就睡了,易恒中午喝了药,也有点困,佟裳把马车上的床铺收拾好,让他二人躺下,自己则支着头,躺在曦儿身边,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忍不住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其实曦儿长得跟易恒有点像,只是因为眉眼像她的缘故,有点像女孩子,才让大家忽略了这一点。
羊城到京城要走将近一个月,从陆路转水路再转陆路,十分折腾,曦儿还小,舟车劳顿有些辛苦,半路上有些闹肚子,佟裳只好给他配了些药,每天吃饭时都让车停下来,用小炉子给他单独熬粥喝,调理了两三天,方才好了,易恒路上一直病着,他吃了几副药,高热虽然退了,可因为太操劳,一直没能好好休息,咳嗽的症状一直没好,路上还要时不时处理一些快马送来的加急,佟裳见他病中还这么忙,停下休息的空档,吩咐人去买了雪梨枇杷给他熬成糖浆喝。
一路上,易恒跟曦儿有他照顾着,总算是有惊无险,他们的船已经在河上走了五六天,再有一天就到码头,下了船再坐一天马车,就到京城了。
走了将近一个月的路程,就要到了,大家的心里都放松了下来,这日河面上风平浪静,早上佟裳起来,先到曦儿那边看了看,跟他玩了一会才回自己的船上,甫进船舱,看见易恒站在那里,她咦了一声道:“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