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根根掰开缠在他腰上的手指,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让江慕允心里发慌,她似乎又想到了自己被带到了灯笼库那晚,他已经起了杀心,而这一次,她再也逃不过去了……
“看在哥哥的份上,我会给你留个全尸。”
江慕允颓然倒下,无力地跪坐在地上,“为什么?就算你不是容止,可我们总是一起长大的。”
“如果你安安份份在养心殿待着,我或许会饶了你一命,可惜你太不知足。”
江慕允冷笑着,眸底渐渐升起些许苦涩,她看着他道:“我不知足?是啊,我是太不知足,我这辈子的厄运都是因为我不知足,我不明白为何我一个官家小姐,突然就成了官伎,不得不端茶倒水侍候人,我不明白,我喜欢的明明是容若哥哥,可为什么最后跟我订婚的却是容止哥哥,我更加不明白,为何从前那么温柔对我的人,这会却能举刀杀我。”
易恒冷着脸道:“你疯了,说得都是疯话,来呀,把他带下去。”
江慕允被拖下去,仍旧不甘心地嘶吼,“容若,你以为是因为我她才会抛下你吗,不是我让她这样选择的,这一切都是佟裳自己的决定,如果你真想要替自己找个借口,我可以替你去死,可是,你永远也无法改变,她不信任你的事实,她如果有一点点信任你,就不会做这个决定,你承认吧,她不爱你。”
易恒本来负手站着,闻声面色倏地一凛,拖着江慕允的两个小太监,被热血喷了一脸,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星月形的暗器,直直地插在她脑门上,江慕允还没死透,睁着不甘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你杀了我也没用,她不爱你……”
白奉天怕再惹怒他,连忙吩咐人把她拖下去,转头再去看,易恒已经满脸铁青之色,“大人……”
“把人都撤回来,是她要走的,以后她的生死跟我无关,以后,她的消息,我一个字都不想知道,谁也不许告诉我。”
“大人……”
马车停在一处边陲小镇上,过了城门,四周的风便小了下来,佟裳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撩开帘子对马夫道:“赵大哥,天色不早了,找间客栈住下来了吧。”
“是,裴公子。”
佟裳为了方便出行,已经的换了男装,装作过路的商人,因为是做皮货生意,所以车上还挂着一些动物皮毛。
她下了船便由这个赵大哥关照着,他四十多岁年纪,是裴家常用的跑腿的,一路走来,也颇得体,没给佟裳惹麻烦,话也不多,佟裳对他很满意。
赵大哥找了一间小客栈将她安顿下来,客栈不大,老板娘是个精明女的,见了佟裳便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你不是本地人吧?本地人面皮可没有这么白净?整天在大太阳底下晒着,都黑得跟碳似的,你白得跟面团似的。”
佟裳不想跟她多说,压着声线道:“两间客房。”
“两间客房?你们夫妻两个不住一间倒住两间?真是怪了。”
老板娘奚落着,佟裳一眼被她看穿是女的,当即脸上红得发烫,低下头道:“我们不是夫妻,我要两间客房。”
“哼,我瞧着也不像夫妻。”
她还要再说什么,赵大哥过来,拿了锭银子放到她跟前道:“老板娘,行个方便,我家公子第一次出来收货,没见过什么世面,你这么吓他,他下次可就不敢出来了。”
老板娘见了银子,眼里冒光道:“好说,我不过是瞧他年纪轻脸皮薄,逗逗他,这位客官贵姓啊?”
“我姓赵。”
“赵公子要两间客房。”
老板娘朝后吆喝一声,立刻有小二在楼上呼应着道:“两间客房,二位客官楼上请。”
佟裳道:“给我准备些热水,我要洗澡。”
老板娘一笑道:“知道了,大小姐,不过我们这里烧水可是要另付钱的。”
佟裳从怀里又拿出了一锭银子给她,老板娘见钱眼开,收了银子又朝后道:“铁子,烧桶热水给客官洗澡。”
叫铁子的伙计道:“什么客人人这么讲究?咱们关外的人一年就洗一次澡,别是个娘们儿吧,老板娘,咱们这里可有半年没来过女的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大声调笑着,佟裳被他们说得站不住,拿着包袱就上楼了,赵大哥跟在她身后道:“裴公子别怕,关外人就是这样,性子直,不过人不坏。”
“我知道,明天一早上路,还是老时间。”
“是,我就在隔壁,公子有事就叫我。”
窗边的一桌客人从他们进门时候就一直注意着这两人,看着佟裳进了房间,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人走到柜台前道:“谷掌柜,这是什么客人呀,看着挺阔绰的。”
谷静拨着算盘珠子,头也不抬道:“我可告诉你,这人来头不小,你敢动他,就等着吃官司吧。”
那人不信道:“什么来头,我关爷还怕他不成?”
谷静抬抬下巴朝外头的马车指了指道:“你没看见那车上挂着裴氏商号的牌子,裴家的人你也敢劫?”
“京城的裴家?”他接了一句。
谷静听出意思来,停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他道:“关老四,我可告诉你,客人住进我谷静的客栈就是我的客人,你要敢打她的主意,别怪我不客气。”
关老四道:“谷掌柜,瞧你说的,我就是问问,又没说什么。”
谷静冷哼一声,也不再理他,收了帐本转身进去了。
房间里热气氤氲,佟裳洗完澡从屏风后出来,换上女装才觉得身上舒服一点,这一路上,因为怕后面人追上来,她一直都胆战心惊的,每天急着赶路,一刻都不敢停留,累了就在车上睡一会,马匹都换了几个了,生怕多留一会,追兵就来了。
赵大哥跟着他一路过来也很辛苦,如今到了关外,大家才能稍稍松口气了。
桌子上有小二送过来的饭菜,饭菜已经凉了,只有汤还是热的,她就着汤吃了半块饼子就有些饱了,回到床边整理包袱。
包袱里放着换一套洗衣服跟银票,还有几样首饰,银子不多了,路上银票不好兑,一直用着现银,她想着,明天得找个地方换些银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