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独自生了会闷气,便也撒开了,夜重年防着她,也是早已料到的,搁了杯子靠在枕头上休息。
易家的陵地在京郊里七十里开外的地方,送葬的队伍一路不停歇,至傍晚时分才只走了大半的路程,因要掐着吉时下葬,便在距离不远的驿馆暂且歇下,明日一早安排下葬。
歇息的驿站不大,主要用来接待过往商客,收拾得还算干净,佟裳等三位女眷被安排在后院一栋独立小楼的二层,仆妇丫鬟们在一楼休息,余下男丁一律安排在前院。
佟裳的屋子靠里,相对比较清静,也是这间驿站唯一的一间套间,其余两间虽比不上佟裳的屋子地方宽敞,倒也干净清亮,分别给郑恩贞与佟佳凝居住。
佟裳第一次带着这么多人外宿,心里放心不下,吩咐各处惊醒些,又格外交代管家增加些防护,这才安心回房休息。
佟裳近来总睡不踏实,来到驿馆更是辗转难眠。
听着外面的绑子声,佟裳叹息一声,已经三更了,外间床上,传来张婆婆均匀的呼吸声。
佟裳本想叫张婆婆拿些水来,见她睡得沉,索性自己披衣起来,到外间屋的桌子旁倒了半杯凉茶喝下去,刚才好不容易攒下的睡意一消而散。
此时已经腊月里了,屋子里虽烧了碳盆,只是在这样京郊的偏僻地方,仍旧是冷。
她光着脚,能感觉到凉意顺着脚后跟蔓延到脊梁上。
佟裳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打算回床上去,刚动了动身子,突然听到外面廊子上传来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
她隔壁住着郑恩贞,这么晚了,郑恩贞早就睡下了,她以为是丫鬟出来解手,便没太在意,听见那脚步声下了楼,她也安心回床上去了。
只是刚躺下,又听见那脚步声返了回来,如此在走廊上,来来回回折腾几遍,佟裳听见门口传来顾练的声音,“干娘。”
佟裳原本就没睡着,听见声音就坐了起来,张婆婆也被吵醒了,披衣起来过去开了门,两人在门口嘀咕了两句,随后张婆婆面色凝重地走进来,“小姐。”
“出了什么事?”
佟裳从床上下来,趿了鞋来到外间屋子,顾练低着头站在那里,脸上有些为难。
佟裳以为是前面院里的事,京郊时常闹响马,她们这一路十分招摇,被人盯上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有萧骞泽在,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回身在椅子上坐下。
“究竟是什么事,值得你这么晚了跑上来?”她再次问道。
顾练觑着她的脸色道:“干娘别急,事倒不大,不过有些棘手罢了,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才斗胆上来,扰了您休息。”
佟裳听他这么说,便知事情重要,按下情绪听他道:“刚才护院巡夜时看到佳姨娘带着丫鬟在外面遛弯,就把她领了回来,本来没什么事,只是下人房里突然闹起来,说了些佳姨娘跟萧大人的闲话,奴才想着滋事体大,还需回禀一声。”
“萧大人呢?”
“萧大人倒是无碍。”
佟裳又道:“佳姨娘呢?”
“已经送回房休息了。”
佟裳道:“既然都没事,那就散了吧,下人房里谁再说闲话,拉出来打十板子,若再有多嘴的的,打二十。”
顾练有些惊讶,看着她道:“干娘……不追究吗?”
佟裳苦笑着道:“追究什么,你都说了佳姨娘只是出去遛弯,既是遛弯,那有什么错?”
顾练明白了她的意思,低了头道:“奴才知道了,这就下去安排了。”
送走顾练,张婆婆有些唏嘘道:“佳姨娘对萧大人倒是一片痴心。”
佟裳道:“只可惜错付了真心,但愿她这次能清醒过来。”
如此折腾一回,天都快亮了,佟裳回到床上,勉强睡了一会便被叫起了。
早晨,驿馆的人送来简单的早饭,佟裳昨晚没睡好,没什么精神,恹恹坐在那里用早饭。
一碗粳米红枣粥,一碟凉拌鸡丝,一碟蟹黄豆腐,外加三四样素菜点心,她早晨吃得不多,只喝了半碗粥外加半个山药糕便觉饱了,漱了口自到一旁的妆镜前打理仪容。
刚才起得仓促,只是简单匀过脸,这会方才认真打点妆容。
郑恩贞从外面进来,对她请了个蹲安道:“姐姐昨夜睡得可好?”
“这山里清静,我睡得倒还好。”佟裳不冷不淡地,脸上亦看不出什么。
郑恩贞讨了个没趣,不过仍旧道:“这山里是清静,我原本早早睡下了,到后半夜时听见外面似乎在吵些什么,不知姐姐听见了没?”
“我的屋子靠里,倒是没听见什么,怎么妹妹听见了什么?”佟裳故作疑问,转头朝那张精致的脸上看了一眼。
郑恩贞原还拿不准她的心思,到这会方才知道她是有意压下昨天的事了,当下有些讪讪的,“姐姐既然不知道就算了,原来也不是大事,不过是下人们中间传了几句闲话,我也只是随便听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