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允知道他不好惹,一时间也不好太拦着,反让人觉得心虚,不过冷哼一声就走到一旁去了。
孟怀谨见她走了,正要过去看着让人动火盆,突然听见她在那头不冷不淡地道:“正好公公来了,我也省得跑一趟了,皇上的吩咐你即刻就去办了吧。”
孟怀谨心里咯噔跳了一下,知道话里有伏笔,连忙让底下人住手,自己陪着笑脸过去道:“姑姑有什么事让小的们去通传一声就好了,什么了不得事还得劳动姑姑您亲自传信儿。”
江慕允道:“这我可不敢偷懒,颐芳殿的事要是办砸了,恐怕我这脑袋也就不用留了。”
一听说是颐芳殿,孟怀谨呦了一声道:“敢问姑姑,皇上有什么吩咐?”
“皇上听说易夫人那里短了碳火,也知道内务府这程子忙,赶着入冬,各处都要东西,一时忙不过来也是有的,皇上倒没有怪罪,只是吩咐了我去问问,看是孟公公一时忘了送还是怎么着?”
孟怀谨听着她这语声,吓得脸色都白了,他自然是知道皇上的原话不是这样的,可皇上既然问起来了,那说破了大天也是内务府的失职,一时间惶恐万分,又觉得十分委屈。
自打颐芳殿失宠,后宫里的主儿里里外外来他这儿送了不少东西,每一个都是冲着颐芳殿去的,他受人之托,总得忠人之事,何况这里面还有皇后娘娘的手笔,他实在不敢不从啊。
这会看着江慕允那张稳如秦山的面孔,他脸色灰白,陪着笑脸道:“这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短了颐芳殿的用度,只是近来事忙,下面小的们办事不力,一时走不到也是有的,不过……我绝不敢推托,这都是内务府的失职,还请姑姑看在往日咱们的交情上,多多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
江慕允冷哼道:“孟公公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又不是什么总管大人的,皇上哪会听我的话。”
“姑姑不说话比别人说话都管用,您常在御前侍候,小心打听着皇上喜怒哀乐,若是有什么办得不周到的地方,能提前跟我们这些没福在御前的人打个招呼就行了。”
江慕允冷哼一声没说话,抬头看着那火盆道:“公公要捞就快捞吧,那帕子再过一会可就要烧没了,证据没了,一会说什么我可都不会认了。”
孟怀谨嗨了一声,啪地一声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道:“算我糊涂了,姑姑你别生气,您听着响也乐一个,权当刚才的话我没提过成不成?”
他作小伏低的样子将江慕允逗笑了,甩了甩帕子道:“得了,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公公秉公办事我也理解,只求公公以后高抬贵手就行,我这个年纪了已经不是那些小宫女了,随意被人翻柜子也要笑脸相迎。”
“那是那是。”孟怀谨附和着,一面又赶紧吩咐人把颐芳殿的东西备齐了送过去。
他这阵子得罪了颐芳殿,亲自去陪不是,这是免不了的,只是易夫人原不原谅,还要看他的造化了。
送走了孟怀谨,江慕允正要回屋去,突然听见前面闹哄哄地,她叫住一个小太监问道:“前面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
那小太监道:“姑姑快去看看吧,皇上得了信儿说是易大人找着了,这会正要出宫去,这会子鸾仪司正忙着呢。”
“出宫?”江慕允听了立刻关了门往前面走去。
交了辰时,宫里四下都安静了下来。
内务府突然送了碳过来,又让人给她生地龙,好一通忙活之后才散了。
那孟怀谨三跪九叩的,她虽不是小心眼的人,可也十足让他跪够了半个时辰才叫起来,她不是宫里长住的人,用不着敲打他,她这样做只是为了解气,内务府的人捧高踩低是一向以来的规矩,她就算这回敲打了他,下回一旦失宠,还是会碰见同样的情况,不如自己想开些的好。
坐在暖融融的屋子里,佟裳微微皱眉,她虽不知道夜重年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心里隐约有些失望。
颐太妃好不容易策划了这一出,她又处心积虑惹恼了夜重年,原以为已经失宠,没成想他又转圜过来,佟裳一时弄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敢胡乱揣测,只是心底兀自不安着。
“夫人,江姑姑来了。”
听见外面通传,佟裳疑惑道:“这个时候江姑姑怎么来了?”
张婆婆上前打开门,江慕允穿了件暗青色的披风站在门口,她不是独自来的,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宫女。
“姑姑快请进。”
江慕允进了屋子,对佟裳行了个礼道:“漏夜过来,打扰夫人休息了。”
佟裳扶着额道:“我近来睡得迟,倒也不防事。”她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道:“姑姑这么晚过来,是不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江慕允道:“皇上让奴才来看看夫人这里东西都补齐了没,还说前阵子内务府的人办事不力,让夫人受苦了。”
佟裳笑笑,并不觉得高兴,夜重年想不起来她才好,只是这话不能说出来,顿了顿道:“劳姑姑回去跟皇上说,多谢他关怀,我回头再去请安。”
“皇上知道您近来身子不好,就免了您去谢恩了,皇上还说,过阵子他再来看您。”
佟裳听着这话有玄机,抬了眸道:“皇上最近在忙什么?”
“皇上刚才接到线报,说是有易大人的消息了,皇上不放心,带着锦衣卫跟护军亲自出城去接了。”
佟裳放着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易大人有消息了?”
见她这么激动,江慕允笑着道:“具体的奴才也不知道的,只是养心殿刚才闹哄哄的,想必是有了准信儿,奴才怕你担心,特地来回一声。”
“多谢姑姑了。”
佟裳有心想多说两句,只是她跟前带着人,又不方便问,略敷衍两句就送客了。
江慕允走后,阿绿跟张婆婆都一脸担心地看着佟裳,“皇上带了这么多人出去,易大人恐怕凶多吉少。”
佟裳握着拳头道:“大人心里有数,没有万全的把握一定不会冒然行事,我只是担心夜重年这会不会是一出计,易恒上回的信上说他一个月伤势才会好,怎么夜重年这么快就发现了他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