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华施展轻功便向城外跑去,常知书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急速的跟紧了,景华兄弟的轻功简直好的没话说,他总以为自己轻功和跟踪术在天底下也是数一数二的,但今晚跟景华兄弟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虐的他身心俱疲。
夜深时刻,两人跑出了城,在城外数百丈远之地停下,常知书累的上下气都散了,问话不及,景华淡淡的注视了他一会,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点燃后,常知书才看见两人停脚之处是一片森森的坟地。
常知书一口气接不上来,竟吓昏了过去。
景华:“......”
一早,千木梨谢过小二提来的热水,沐浴换衣之后便上了街。
现在正值初春,天气转暖,也是时雨之际,便时换新衣的时候,苏州的绸缎布料之好可是在整个丰元城最盛名的,而且他们住的悦来客栈是苏州最繁热的街。千木梨转了两条街之后就在一家裁衣铺选购了适合景华的布料。
“这姑娘选料的眼光真不错啊,看这青青明净的花色,姑娘是选给心上男人吧。”老裁缝摸着这块棉绸,面前豆蔻少女听言绽开了腼腆的笑颜,心领神会。
景华十分不喜繁琐华丽的样式,便要求了简单易行动的褂衣跟易穿的常服样式,写下了景华的身量体重与身形详细数量之后给老裁缝,老裁缝看了之后连连点头:“可以可以说,三日之后来我这取就好了,姑娘不选一匹自己喜欢的布料做衣服吗。”老裁缝也是随口一问,千木梨想了想,自己房中有三套,自己身上一套,都是适当自己穿的,也无须添置新衣,景华他包中一套冬衣,换下来一套秋衣,与他现在身上的薄凉的常服,可是时常出去的缘故带出去的衣服总规会丢失不见或是脏污不能再穿换,景华自己是无谓,但总规得添置当季衣物更换较好。这样想着,对裁缝摆手道:“谢谢师傅,这些就劳烦师傅了。”
正欲出去之际,看见柜上摆放的各类的鞋子,千木梨双眼一亮,想到景华的鞋子都损坏掉了,唤了裁缝拿上两双耐穿易行的鞋子打包付过银两,抱在怀中欲要离开。
才出门便被人唤住。
“这是....木梨姑娘?”
来人是昨日有过一面之缘的苏衙差,见他气色红润,看来恢复不错:“是苏衙差啊。”
苏子晗在巡逻之际,没想会碰到木梨姑娘,昨夜擦了药之后休息一晚早起发现自己伤势已好了大半,练武没十年也有八载,身上小伤不断,大伤难免,什么消淤止血的药没用过,但木梨姑娘给的药实在效果惊人。
“木梨姑娘,正想登门拜访,但不知你们所住何处。”
“原来是苏衙差,伤势恢复就好,不用客气。”千木梨抿唇一笑。
“正好晌午,木梨姑娘方便的话在下就请你跟扶衣少侠吃饭以表心意。”
“举手之劳,无足挂齿。吃饭就不用了,而且景华有事在身不太方便。”
听言,苏子晗略微失望了些,也不好强求人家,之好作罢:“那麻烦木梨姑娘代我跟扶衣少侠道声谢,江湖最难还的便是人情债,如若在苏州有要事的话,在下定全力以赴。”
“这....好,景华回来,我会跟他说的。”千木梨跟着景华飘荡久了,清楚的知道景华最烦跟外人那么纠缠,特别是这些最讲义的胸怀江湖大气的正义小生,景华身手不凡,被他解难的人数不胜数,景华最不擅长与人打交道,让她代人道谢的人也多如牛毛,景华能不能听进去也未不一定。
常知书悠悠转醒后,天已大亮,一时分不清是什么时辰,听到旁边悉悉索索的怪声,才想到昨晚如何丢人,自己现在还躺在坟地土坡上,一激灵的站起身,看到一地被推翻的无名碑,错愕的瞪着不远的景华又推翻了一石碑,徒手挖坟。
“你你你你这样会遭报应的!你这是辱尸!不对,掘坟是死罪啊!也不对!”
景华停下动作,清清冷冷的看着他:“醒了,好好看看坟下面什么都没有。”
常知书被他的眼神凉的一哆嗦,走近一看,那些横七竖八的石碑下面果真都是空的棺木跟草席,都是空坟。
“这里...”
“苏州囚犯枉死的葬地,今年记录册上死了八十三号年轻的囚犯,挖了新立的石碑,都是空坟。”景华拍拍沾了沙土的手,望着一脸茫然的而后恍然的常知书。
“我的老天,那现在不就是苏州县衙囚犯失踪的最好的证据,我看那个县丞还能说什么!”
“不是。”景华翻身上来,看着满地的疮痍,杂乱的石碑,:“现在这些还不足以给他们定罪。”
常知书愣了一下,看着清冷的景华立如顽松,现在的光线能够让他看清现在景华明朗秀丽的面容,一时竟想夸他生的美了些,却在接触景华不带感情犹如九天冷泉的眼睛时噤了声。
“你去填回去。”
“啊?!”
“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去填回去。”
“....”道理他都懂,只不过这一地.....常知书哀哀的看了景华一眼,只好撸起了袖子。
常知书徒手填坑,猛地觉得自己像极了田里耕地的老黄牛,不对,景华兄弟才像,一夜的功夫竟把一地的坟都挖空了,太勤恳了,那自己像什么,羊?不不对,羊不干活的,那我像什么:“驴!”
“你说什么?”
“景华兄弟,我觉得自己现在填坑的样子像不像驴。”常知书双手捧着沙土一副勤恳的模样:“你看,驴都是需要抽一鞭才会走的快,干活干的勤,可怜如我,被皇上派来给你干活,皇命在身,不得不做。”
景华坐树上坦然的看着远方,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常知书叹了深深一口气,更加觉得自己就是一头驴,景华就是抽鞭子的不良人,自己还从来没有干过填沙土的活。
一口气干了一半的时候,常知书直起身子揉揉肩膀扭扭脖子,倍感酸疼说:“景华兄弟你究竟是怎么做到把这些都挖了的,我快类累死了!”
揉了一会儿,都没听见景华的回应,抬头一扫,树上挂了一件黑色外衫,哪还有景华的影子。
“景华兄弟....景华小兄弟....!”
人呢?
人没了!
就在我眼皮底下!什么时候不见的!
什么时候!
常知书愣在原地,显然有点无法接受现状。
苏子晗道完话正要离开了,结果出现了一点小状况。
“大人大人,求你找找我的孩子。”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婆婆不知从哪里出来,死死的拽着苏子晗的手臂,死灰的双眼盛满了辛酸的眼泪:“大人啊,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已经失踪了十日了。”
事发突然,苏子晗被惊了一跳,下意识的安慰道:“行行行,老人家,我先带您去县衙立案。”
“谢谢谢谢大人!”老婆婆松开手,连连鞠躬。
“子晗你在这里啊,正想找你吃饭呢。”一名腰间配刀的,也是穿着衙差服饰的男人走了过来。
苏子晗见人尊敬的喊了一声“林大哥”,老婆婆见到来人畏缩的后退了几步,害怕的神色藏也藏不住。被苏子晗唤作林大哥的男人见到老婆婆也是厌恶的皱起眉头。
两人的神色都没逃过千木梨的眼睛,苏子晗热情的介绍着:“这是我们苏州县衙的衙头,姓林,我们兄弟都叫他林大哥,跟我一块巡街的。林大哥,这是我昨日才认识的木梨姑娘,那金疮药便是她所制。”
林衙头爽快的说道:“见过木梨姑娘,能做出这样成效的人定不是普通人。”
千木梨含蓄的笑着,苏子晗察觉到身侧的老婆婆低着头一言不发,柔声道:“这是我们县衙的衙头,你跟他好好说下此事的经过。”又对林衙头说道:“这老婆婆的孩子失踪了十日,我正想带她去县衙立案。刚好林大哥....”
“无需多跑一趟了,我已经立过案了。”
老婆婆察觉到头上不善的目光,赶忙拖着疲惫的身体跑开了。苏子晗喊也喊不回来,奇怪的问林衙头:“立过案了,怎么....”
林衙头不耐烦的挥手道:“跟四队找了整整两天,还是没找到。”
苏子晗面露难色,千木梨上前说道:“看两位大哥有事在身,小女子也有点要事,便先行离开了。”
千木梨离开他们的视线之后,便循着老婆婆离开的方向走,没走很远,便看到那老婆婆坐在街边,前面放着一口瓷碗,低着头唉声叹气着。
千木梨走过去蹲下身来,与老婆婆视线齐齐对上,老婆婆抬眼,疑惑的出声:“你是刚刚那姑娘。”
千木梨细声说道:“老婆婆您把您孩子失踪那天的事情说给我听,我帮您转达给刚与我一起的小衙差。”|
老婆婆闻言,抬起头来,一双灰败的苍眼闪过几点惊喜。
“我本来有两个孩子,还有我那个老头子得了病,本来家里就只够个温饱,更不行了,大儿子拿着仅剩的药钱跑了,找不回了,五年从来没回来过,大儿子走后,我老伴没药,隔两天也就去了,小儿子最懂事,虽然他时不时做些坏事,但从来没有害过人啊。我们家啊现在就他一个人了,还有我这个半条腿进棺材的老太婆,他从小就特别孝心,得了个馒头鸡腿什么的,总先丢我碗里,我呀,舍不得吃给他吃,他哄着我吃,他什么活都干,也不挑,得了钱买点米,添个菜,我呢就在那地方讨点钱,日子呢能过一天算一天,怎么也是过,孩子没活了,就跑去别的镇里偷点家禽,或者偷个菜,跑过来换点小钱,就希望我能吃饱点。”老婆婆声泪俱下的说着:“是我拖累这个孩子了。”
千木梨认真的听着,递上手绢,老婆婆也不收,面前的饭菜还一筷子都未动,继续说:“他出去做活的时候,总会跟我说声,让我不那么担心,但十天前他只说自己去五里街讨钱,然后就没再回来了,我去五里街找遍了,也问了卖豆腐的陈大爷,都说没见过他。”
“那后来您去县衙报过案了吗?”
“整整三天,我孩子还是没回来,我这心啊都在烧啊,我这县衙都跑了两趟了,他们都找不到我孩子,说我孩子去别村做事了,肯定会回来,刚开始让我别急别急,刚那个衙头后来赶我,那刀威胁我,我....实在不敢再去了。我找那个衙差还是因为大家都说这个小伙子心地好着呢,我就想,没准他能帮我找找我孩子,唉。”
“老婆婆别担心,他绝对会帮你找的,别太担心了。”
“谢谢你啊姑娘。”老婆婆用出线的袖子摸了一下眼睛:“你心底真好,真的谢谢。”
千木梨拾起筷子,倒上一杯茶水再一起递给了老婆婆,老婆婆说完了心中的苦闷,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再推拒,拿了筷子小心翼翼的夹起一口油光满满的红烧肉,轻轻的放入了口中,一口肉块还没嚼烂,两行热泪从满是皱纹的脸上滑了下来。
苏州县的穗通江
渡口停了三艘商船,三名工头嗓大如雷的指挥着,数十人的工人有条不紊的搬着大小不一的木箱子,穿梭在三船之间,船体画着血红色的“郦”字。而景华正坐在一艘小船上,带着斗笠静静的观察着,坐了近乎半个时辰。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江边,车上下来的人正是景华屏气凝神要等的人。景华按下了草笠,欲要起身之际,小船晃了一晃,转过身来来人猛地扑向他,身形一躲,常知书机智的站定,一脸怨气无处发泄,看向依旧冷淡示人的景华:“我找你可找好苦!”
景华也不说话,看向渡口,还好这边的情形没被官兵们发现。
常知书看他不说话,心口更是火气上涌,指责的话语太多,路上已经在脑中杀他千百次,对着这样一张清冷的脸蛋,实在是无话可讲。眼睛停在了船仓中,眼皮一跳:“你!这人被你杀了?”
船仓中是被景华打晕的船老头,身体上盖着蓑衣,软软的躺在船板上,无声无息。景华瞥见常知书一脸惊诧的表情便觉好笑,依旧不发一言,常知书也不指望他跟他说什么话,走上去,探了探老头的鼻息,发现呼吸还在,便定下心来。
景华又坐到了船头静静的继续探视着渡口那些船。常知书也坐了上来,看到那些船便道:“郦商的船啊,怎么了,是觉得他们跟苏州人口失踪有问题麽?”
景华见中间那搜黄帆的船仓中走出了一个黑衣的男人,抬手示意常知书闭嘴,那男人望了望四周,便指挥了两位工人抬了三口大箱子进了船仓,景华选的位置绝对是隐秘的,至少那渡口方向的人想要看到这边实在是难,但他能看清渡口上人们的所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