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闹钟轻鸣,云影在柔软的被褥中逐渐清醒,视线自淡黄的天花板一路向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放在枕边的一张银行卡,金色的涂层和半透明的材质结合成讨人喜的外观。
目光稍远是床头处还在震颤的闹钟,按下顶端的按钮平息动静,有女性的机械音响起报时:八月二十八日七时十分。
站直身体一阵剧痛伴着眩晕袭来,强忍着思索新一天的规划却发觉过去的一切如同被时间割裂,满满是破碎的空白。
云影很努力的没有发疯,翻遍整个住所,没有日记,没有往来书信,也没有一张与他人的合影,能找到的字数最多的纸张就来自是市高的入学通知书,看着镜中俊秀而陌生的脸,也没能按捺下躁动。
总算是从书桌的夹缝找到了钱包,重重叠层中明明连张像样的名片都没有,各种会所和俱乐部的会员年卡却是一样不缺。
手机就静置在客厅的餐桌正中,银白色的外在闪亮优雅,黑色屏幕一个指纹都不见清晰如镜,翻开通讯录无奈发现唯一的联系人号码就是本机。
踌躇离开住所,便充分体验到了丝毫未减的盛夏暑气,在最近的银行ATM机前带着侥幸思索可能的密码组合,身体先已经本能熟练的开始操作,系统提示音响过顺利进入了账户。
初始界面闪过欢迎和王先生的字眼,裤袋里尚余体温的身份证可以证明自己确实是叫云影,之后逐渐展开的是一个有些扎眼的七位数字。
在往来的交易记录中,从五年前开始每月一号都有人匿名汇入五万元华夏币,他试图查询更多的开户信息时被身份验证硬邦邦地拦下。
有关自身的记忆虽然缺失,大部分事情的模糊印象还保有着,肖市是三线小城,这种优渥的赠予远超了市政数据的平均薪金,已经足够算是富裕家庭,将这样的待遇供给他一个准高中生,五年来从不间断不留姓名就显得不可思议。
云影不是神经粗大的性格,不可捉摸的善待、被他人设计下的生活让他滋生出被害妄想,无论是流连异性的谈笑风生还是深夜独行的张狂寻衅,所有都是为了回避这近半年的内心越发空洞的虚假表象。
比起已知的苦难,未知的过去是难言的重担,大多数人在迷茫时都可以驻足回首来路得到启发鼓舞,云影却在敏感的年龄阶段缺失这一选择。
前路上的收获与风景他漠不关心,只是跟随多数人麻木前行,每次考试成绩都在不上不下的区间内也不是巧合,是他刻意认定的明亮而不耀眼的位置。
一团迷雾的过去,决定放下亦是无从施为,也让云影更执着于追求力量以便能够抵抗未来可能的变故。
自从发觉神秘文字的书写是一种神异的修炼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要不是修炼的收益在六个小时之后降至微乎其微,又能替代夜间睡眠恢复身体机能,可能他会开启长久的休学而永无绝期。
新的未知久违的点燃了云影的热情,不仅是新鲜感,更多的是证明自己,证明了活着。
等待又一个夜晚,云影尝试书写新的文字同样感受到了体质的变化,但是进度并没有可察的增长,最大区别在于新文字不会很快淡去,而是合二为一聚成一个细长的立体图案没入脑海,当集中精神地去感应时,聚合立体又会顺应心意出现在指尖旋转。
之前的文字书写后空有短暂而模糊的形象,新文字聚合的立体图案却存在实体可以被触碰和移动,最让云影惊讶的特性是仅凭意念也可以控制这些立体,即使尤为耗费心神云影也乐此不疲,几番实验下来,单个念晶十米的行进秒速和往复二十米的控制距离是现阶段下的精神极限。
意识操纵的游戏难以为继,糅合意念控制与晶莹的外形,云影心怀激荡地将“十年”含义的聚合立体命名为“念晶”,关于试验念晶更进一步的效果,他有制定适应于自己理解和思考的计划。
念晶甚至失去了神秘文字自行消散和崩解附着物的特性,碰到金石草木会理所当然的被弹开在空中飘动,好在念晶实际上也只有云影能够看见,不曾惊吓到他人。
至于生物方向,人类本来是最好的实验对象,问题在于他找不到可以信赖又不可惜损耗的人选,也无从推断实验造成的后果。
临近于名存实亡的周末,仅有的放松也只是周六的下午放学后没有晚自习,云影没有家长的约束也就不存在夜不归宿的担忧,即将归于沉寂的校园是比住处更好的试验场。
云影主动替了一名班上女生的清洁工作,应付完千恩万谢,在楼层公用的杂物间蹲守了一个小时后,用准备的面包碎片成功诱出一只老鼠。
冬季的老鼠凄惨干瘦得只剩一层皮,完全不见夏日那副肆意妄为的肥硕模样,刚一窜到面包屑前就被云影捏扁,被用胶带定住晃动的四肢困在门板的背面。
随心而动,一枚念晶直直飞向吱吱乱叫的老鼠的肚皮,这一次没有被弹开甚至云影在控制念晶接近时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吸引力,念晶在没入老鼠体内的瞬间云影失去了全部的控制力。
原本竭力挣扎的老鼠渐渐平息了抗争,灰色细长的尾巴无力的垂落,云影撕开胶带拎着一条鼠腿来回晃动几下,经过十分钟的等待,云影确认了这只曾经的为害者的彻底死亡。
“即死?”云影终于见到了足够显著的效果但是困惑反而更多,当然也不是全无收获,猜测已经有了一些只是尚需验证。
有了一个不太美好的结果云影更加不敢冒险拿人练手,收拾了教室和杂物间的死老鼠,下一个目标选定了市高北门街道上流窜的恶犬。
每天在北街狂吠和视人无物的奔跑,附近居民和餐馆都晾在门外的肉食屡屡被掠走的元凶,曾在一年内造成了三次恶性咬伤行人事件,几番被收容机构驱赶抓捕都不可思议的外逃出寻回,凶恶癫狂到连黑心的狗肉店都不愿去打它的主意。
没费什么劲,一个土块抛掷的挑衅就将恶犬彻底惹怒,在前一路跑动将其引到了一个偏僻无人处。
“早晚是逃不过的宿命,我替你先行解脱了吧”云影看着流涎的狗嘴没有厌恶也没有悲悯,他很清楚自己本性中的冷漠,一直都是。
恶犬重心渐低,四肢同时由弯曲到绷直,朝着云影高高跃起,垂在嘴外的舌头带起腥臭的风。
云影抬起腿到平肩以上,瞄着接近的恶犬鞋跟下落快速而坚决,准确砸在恶犬头部,落地时震动了一片烟尘。
掐住失去意识的恶犬脖子用预备好的塑料绳一圈圈缠绕着捆在刷了半截白漆的树干上。
一枚念晶与恶犬身体融合消失,这次又和拿老鼠实验时不同,恶犬惊悸着苏醒,表象来说并没有实质的衰老,动弹间却有了一股沉沉死气。
“十年,是剥夺生灵生机么”云影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如果念晶遇上生灵会夺取十年寿命那么结果应该是恶犬在瞬间老死,而实际是恶犬尽管衰弱,离气若游丝的程度有很大差距。
当然也不能排除是现有的能力限制了效果发挥,事实是之前的老鼠也没有当场死去,云影很怀疑是自己的粗暴折腾才耗尽了老鼠的最后一口气。
恶犬被放下后看向云影的眼中多了显而易见的恐惧,竭力的嘶叫着跑远,但是速度并不快,没有离去多远就已经匍匐卧下。
云影走到一旁,恶犬的进气已经少过出气,在短短几步路程引动的艰难喘息中,永远闭上了眼睛。
灵光乍现,云影感觉自己就要揭开某个秘密,他竟有些理解那些冒犯禁忌的科学家们的疯狂,哪怕即将揭开的是神的面纱也悍不畏死。
“是该找个无关紧要的人了”云影思忖着走出市高,潜入对向的那片熟悉的纷乱和黑暗地带。
“你今天留了我一口气,我迟早会找到你,弄死你”积满灰尘的仓库里,一个形销骨立的青年被绑在两米高度的木制柜前疯狂的笑着,“但是你敢杀了我吗?拳头跟没吃饭一样,嗝,滚回家吃奶去吧,哈哈哈”。
“我当然不会杀你,我是有原则的人,如果不是你吸粉吸的神志不清对我出言不逊,今天不一定会选上你”云影是本心崇尚武力,但是在找到说服自己的道理之前绝不会先行动手。
“十年”云影呢喃,一枚唯有他可见的念晶没入病态青年的手臂。
“瞎嘀咕什么呢?滚开,本少要休息了”病态青年正处在感知减弱的状态下,浑然不觉地保持张狂。
“新发现”云影脑海中消失的念晶所在位置多出一个灰白的珠体,心念一动同样会出现在手上,云影可以很确定之前的无论是老鼠还是恶犬都没有在悄无声息的剥夺后有任何回馈。
“二十年”云影按下喜悦再次催动一枚念晶沉入。
“傻了,你爷爷在跟你说话呢,听不见?”病态青年身体上没有浮出皱纹,倒是叫骂声已经有了些沙哑,灰色珠体又多了一个。
“三十年”
“卧槽,你该不是个神经病吧”病态青年看云影越发神色肃然,还不时拿出笔记本写写画画,有些心虚。
“四十年”云影已经放开了对青年的困缚,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让我走,我要找我兄弟去”病态青年走路像是大病初愈,每几步都要大口喘气,但是没敢歇息太久生怕云影改变主意。
“五十年”
“我去你妈的”病态青年站立都越发困难后已经放弃了独立离开的想法转而开始拨通电话。
云影原本还担心会不会能力使用过火形成一个活体的青年木乃伊,事实验证了猜测也打消了他的顾虑,异化的表象具有足够的欺骗性,不会引发过激的事端。
如果要说病态青年此时和先前的区别只表现在瘆人的肤色上,由亚裔应有的微黄转为惨白,身体从上到下都找不出一丝血色,宛如大病初愈。
“希望你还能有报复我的机会”看着手心的五粒灰白珠体,云影脸上闪过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