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临意还是不敢拿华灼的命赌,他清楚华灼的为人,这家伙说话从来都是真假半掺,倘若他不退兵,对方只怕真的会自尽在此。
无奈之下,临意只好让西临大军撤离了风岚城,众人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一群人离去,一时都怔在了原地。
他们在这儿打了好几个时辰,死伤无数,结果还比不上一个女人的一句话?这般草率的退兵真叫人不知该喜该忧。
不过他们终于还是保住了风岚城,保住了南越,人们疲倦的脸上也总算有了一抹笑意,之后华灼和容慕他们就回到了城内,剩下的将士开始清扫战场,一具具冰冷的尸首被抬进来,此次大战他们死伤惨重,虽然取得了胜利,可他们却高兴不起来。
华灼站在城内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片荒凉,眉头不由得紧锁起来,在迟疑了片刻过后,她还是走了上去。
“我来帮你们吧,你们也伤得不轻,还是早些去医治比较好。”
华灼清冷的声音传来,面前的一众士兵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却更加阴冷了。
半晌过后,其中一个人开口了:“不必了,上阵杀敌是我们的使命,即便是死也是应当的,更何况只是受了些伤而已,战场上的事我们自己来解决就好,不劳烦姑娘了。”
说话的是一个青年,约莫十九二十的年纪,长相清秀很有傲骨,他从头到尾都没给华灼一个眼神,冷峻的脸上却能看到一丝厌恶和怨恨。
华灼见状顿了一下,并没有因为对方无礼的语气而动怒。
此刻被抬进来的众多尸首中,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死于华灼之手,那都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兄弟,才一天的时间突然就天人永隔了,而杀死他们的凶手就站在面前,可剩下的这些人却无法杀了她报仇。
他们都知道华灼的身份,那是高高在上的相府嫡女,还是堂堂摄政王妃,他们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士兵而已,连名字都不会被记住的人,又有什么本事去责怪华大小姐?
他们的心中又悲又愤,实在给不出华灼什么好脸色,华灼也清楚他们的心思,所以也没说什么,默默地一个人退到了一边。
华灼心中苦笑一声,身为一个将军,却被士兵怨恨厌恶,当真是有够失败的。
“灼儿。”
就当华灼打算去一个清净的地方待着时,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华灼猛地一顿,转身望去,只见华苍正一脸慈祥地看着自己。
八年不见,这人看起来苍老了不少,原本的凌厉严肃少了,多了些慈爱和疲倦,这八年的时间里想必他也不怎么好过吧。
华灼慢慢走上前福了个身:“父亲,女儿回来了。”
华苍温和地笑了起来,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回来了就好,得知你还活着为父真的很高兴,咱们父女总算是团聚了。”
“女儿不孝,让父亲担心了。”
“做父亲的总是会为孩子担心的,最初得到你坠崖的消息时我觉着天都要塌下来了,后来没多久人鬼爆发,南越面临灭顶之灾,我身为丞相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做,忙碌了这几年倒也缓解了一下丧女之痛。”
华苍的神色很是温和,所有的悲伤痛苦在这八年里他都已经磨掉了,如今倒是能坦然地面对一切。
“你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只怕也已经累了,摄政王和赢儿他们要整顿战局,你便陪为父喝杯茶聊聊天吧。”华苍说道。
华灼点了点头,之后二人便来到了一处茶楼中,茶楼里很空,除了一个小二便没有其他人了,二人坐在楼上角落的窗边,向外就能看到忙碌的街道。
“这样的场面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八年里南越不知死了多少人,每个城池都有被肆虐过的痕迹,虽说早就已经麻木了,可瞧见外头尸横遍野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心悸。”华苍说道。
“都是女儿的错,若非女儿一时神志不清,也不会让这么多南越将士丧命,等回去之后我会向皇上请罪的。”华灼说道。
华苍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轻轻摇头:“我了解你的性子,若是平时的你断然不会做出让南越为难的事,为父没资格怪你,其他人也没资格。”
“可我的确杀害了不少南越人,下边的那些将士没有一个是不怨恨我的,在他们心里我大概已经成了一个罪人。”
华灼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自责和失落,杀害同胞这样的事对她而言打击巨大,她无法辩驳什么。
“人这辈子不会永远只做好事,难道要因为你的一场错就磨灭你之前的功劳吗?你是我的女儿,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你为傲,往后也是。”
华苍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府内也一直没太平,他从来就没有给华灼足够的爱,此刻自然也说不得什么。
华灼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哀伤和无奈,不由得垂下了眸子,说道:“可我……实际上并不是您的女儿,我从未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旁人,可您是这具身体的父亲,已经被瞒了八年,或许我应该告诉你实情。”
华灼的声音很轻,华苍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不过他并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只是笑着说道:“我虽年纪大了,但还没有到老糊涂的地步,你是不是我的女儿我又怎么会不清楚?”
华灼闻言猛地抬起了头:“什么?”
“我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我很清楚,那时你昏睡了三年,醒来之后就彻底变了个人,性子习惯语气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原本这些我都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我知道你会武功的时候,我便清楚了,你不是我的女儿。”
“我从来没教灼儿练过武功,况且灼儿从出生起便一直痴痴的,怎么可能会突然变得那般沉着聪慧?还有一身不亚于赢儿的武功,我又不是老糊涂,自然早就察觉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