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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尾声

梁庚和徐菡来到这里并不容易。

就在他们离开控制塔防区即将进入隧道的时候,动力车的自动驾驶灯自己亮了,徐菡猛然想起了17区那些失控的车辆。

车辆正在高速行驶,徐菡下意识打开制动装置,又试图打开车门,可是车门居然锁死了。梁庚连开两枪把还没有完全闭合的车窗打碎,随即两个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巨大的惯性让两个人滚了好远。

后面的车从徐菡头上碾过去后,又将梁庚撞飞,然后轰地一声撞出护栏滚到了山坡下。好在防护服抵消了大半的撞击力,也使得徐菡的脑袋没有被碾碎。梁庚脸色惨白,挣扎着和徐菡一起爬到山上去。

视线之内的车都打开了所有灯光,强行开启的自动驾驶让车辆速度提到最大,然后疯狂行驶撞车撞树撞墙撞人。这个时候如果能飞到天上就能看到混乱的不仅是这条路,而是整个X17区。混乱像瘟疫一样蔓延,星星点点,连点成线,然后覆盖了整个银月城。到处都充斥着警报声、撞击声、爆破声。因为几乎就在李元明他们成功摧毁控制塔的同时,其它各个控制塔也接连被苏醒的人摧毁了。无数清醒过来的人一同攻进了各个区域的执事官办公大楼,然后和所有愤怒的人一起向中心区聚集。

就在同一时间,总执事官摧毁了逃生舰。外防护系统属于被动防御,无法切断,于是他们切断了外防护系统的能源供应。防护系统被动处于低功率运作。总执事官眼见着的愤怒的人群即将攻破中心区,于是决定要玉石俱焚了!

‘蓝天’蒙了一层灰色,‘白云’被烤得焦黄,伴随着噼里啪啦地声响,‘蓝天’和‘白云’一块一块地熄灭然后破碎。大地振动,源源不断的酸水从泉眼涌出来,温度骤然提升,仿佛是远古神话中天上出现了十个太阳那样。只是现世之中即没有治水的大禹,也没有射日的后羿。没有英雄,没有救世主,有的只是痛苦的、挣扎的、各自奔逃的人。

伴随着恐慌的是巨大的混乱。逃生舰全部被破坏,银月城只有交通囊了还能在外太空航行,但是交通囊的能源早就被切断了,仅有的一点储备能源只能提供几个交通囊的能源。人们怀着一点点的侥幸心理,推搡、呼喊、争吵着,在一个个公交站寻找。

离开城市的防护罩,一个小小的交通囊又能在超新星爆炸核心区航行多久?他们只要一出去,就会和交通囊一起化为灰烬,哪有什么逃生的机会呢?

徐菡和梁庚跌跌撞撞地向中央区走去,在巨大的混乱中一直向前走,直到街道上所有疯狂的车辆耗尽能量或者彻底撞烂。他们知道现在唯一的机会是在银月城彻底毁灭之前赶到中心区,夺回银月城的控制权,向外求援或许会有回应。

他们穿过人群,从半夜走到天亮。

天亮的时候,四周灯光骤然爆亮。

人们虽然渴望却不敢相信这份奇迹,纷纷抬头看向‘天空’,然后短暂的欣喜瞬间被现实击溃——‘锅盖’一样的人造天空毁了大半,‘蓝天白云’大片大片地显现出马赛克一样的黑斑。不是获救,不过是原本被外防护系统调用的能源开始回流了。能源源源不绝,继而数千道蓝光从交通塔直冲上斑驳的‘天空’中。

于是伴随着更惨烈、更混乱的争抢推搡,无数闪烁着蓝光的交通囊冲向天空,目标自然是天空正中央的那个仅存的如同天井一样的出口。

有些交通囊成功地穿过的狭长通道‘逃出生天’,有些轰然相撞,而更多的是拥挤在通道入口。想象一下吧,像是整个大海的水要从针眼大小的孔道中排出去,于是以那个狭窄的‘井口’为圆心,无数闪耀着蓝光的交通囊汇聚在一起,从地面上看过去,如同一个巨大的蓝色太阳。

徐菡和梁庚都受了伤,没有防护服的支撑只怕走路都难了,要去和逃命的人去抢交通囊根本没机会。

就在这样的混乱中,他们发现了一个检修库。检修库很小很破,甚至还在使用旧式的举撑机,就是在举撑机上有一辆老旧的红色动力车——轮悬空,任凭车轮疯狂地运转也动不了丝毫,于是它在巨大的混乱中完整地保存了下来。现在它的能量已经耗干了,安安静静地爬在架子上。

徐菡和梁庚欣喜若狂,从路边已经撞烂了的车里拆下能源池,启动车辆赶向中心区,闯进中心办公大楼,抢上升浮台,进入顶层,将蝴蝶扣帽信息对连,夺回银月城的控制权,而后重新启动外防护系统,以及对外联络平台。

或许小禾还有亲人还在宇宙中的某个地方等着他吧?

徐菡突然想起高冠宾曾经将银月城比成丧尸,若是这样,联络平台就是‘丧尸’的眼睛了,平台打开,如同丧尸重新睁开双眼。

徐菡不由得想象着,这个在烈火中正要睁开眼睛的丧尸,他在剧烈的痛苦中看着他的父母、他的爱人、他的朋友,看着所有他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他看到了冷漠、惊恐、悲痛、憎恨,唯独没有不舍与爱。他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他不知道‘他’伤害了多少人,他想上前一步,可他不能,他想呼唤他们,可他不能,他只能看着他们,他想说对不起,想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或许‘他’的亲人会听到,会冲‘他’大喊一声,然后‘他’向着亲人的方向走过去。或许并没有任何回应,但是无论如何,至少他们苏醒了。

在对外联络平台开启的一瞬间,无数的信息从银月城发送出去。

不,不对,与其说是发送,不如说是广播,因为没有特定的接收人,甚至没有发送方向。

这银月城内千千万万的人,也许他们的悲痛、歉意、挣扎、憎恨、愤怒都将随着他们的死亡而消亡,但承载着他们的眷念的信息将在茫茫宇宙之中传播开,终有一天会传递到他亲人、爱人、友人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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