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卓木强巴只是想设计一根拐杖似的武器,在拐杖前方钻孔,嵌上巨蜥的爪子,让它既能当榔头敲,又能像熊掌一样抓猎物。但他始终没找到适合的木材,要么是坚固程度不够,要么是无法很好地镶嵌巨蜥爪,后来他发现巨蜥的骨骼十分坚固,便在这上面动起了脑筋。
不过在卓木强巴挑选骨骼的时候,只找到数根与自己前臂长度相若的筒状骨,看上去镶嵌巨蜥的爪子非常合适,但是稍短了点,其余的呢,不是太粗就是太长。卓木强巴用那些筒状骨做了两根抓痒挠似的武器,拿在手上挥舞了一番,总觉得不对劲。这对爪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显得稍微轻飘了些,而自己又不是搞武术的,拿着这对抓痒挠,感觉还不如自己的拳头有力。
拳头?
若是将这个抓痒挠固定在自己的手臂上,让这兽爪刚好露在自己的拳头外面,代替自己不够锋利的指甲,使用起来岂不是更加灵活?于是他又改进了设计,选了一截大骨,做了手臂的套筒护臂,再将兽爪安装在骨套上。起初露出兽爪的部分与手指等长,这样一捏拳,兽爪就刚好替代了手指,像个拳刺,可是后来发现,这样套着装卸极不方便,而且装上后不使用时,反而影响手指的灵活。于是他又想做出平时能不影响自己活动,要使用时能最快装备上的兽爪,想来想去,他想起了莫金的捷克刺客,那种动动手指就能让武器出现在掌心的机关似乎是不错的选择,而吕竞男也曾向自己说起过那种机关的原理。
终于,在无数次失败之后,卓木强巴利用巨蜥剩余的筋腱和骨骼,做出了一副全新的兽爪,它像个套筒一样直接套在自己手臂上。不用的时候,兽爪藏在真皮大衣里,他的手还是一双灵巧劳作的手,但只要用力捏紧拳头,那兽爪就“噌”地弹出,正好比拳锋长出一截,既可以当刀刺,也可以当爪抓,而且那双手的骨套直接可以当护臂使用。
卓木强巴站在一棵树前,突然出拳一轰,接着捏紧拳头奋力向下一掼,木屑横飞。看着树干上留下那寸许深的抓痕,卓木强巴再看看自己拳头上的兽爪,手心一松,兽爪倏地钻入衣袖不见,卓木强巴仰天大笑,他终于感觉,自己不再是赤身裸体的了,他有了属于自己的武器!
卓木强巴第一次感到,自己不需要灰狼三兄弟保护,也能在这里生存下去了,而且,说不定自己还能反过来保护灰狼三兄弟。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强大,就连小狼跃跃欲试地挑战,卓木强巴也笑着摸着小狼的脑袋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在巨蜥即将被吃完的最后一段时间,卓木强巴又将巨蜥的骨头做成了骨片,他打算用这些骨片给自己做一身骨骼铠甲。铠甲的做法很取巧,他在厚厚的真皮大衣上划了许多道小口子,就像一个个小口袋一样,然后将骨片插入里面。
卓木强巴在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样做的目的,他也没想过,去打猎需要将飞来骨做得那么大么?为什么要做一件类似避弹衣的骨质铠甲?在他意识深处,一直藏着那样的念头,总有一天,他要回去,回去挑战那群看似无法战胜的敌人!
当那头曾经凶悍的巨蜥彻底化做一堆支离破碎的骨渣,连原本的形态也无法被辨认出来的时候,大狼满意地眯缝着眼,用舌尖剔了剔牙,决定班师回巢。卓木强巴有些不舍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如今剩下的骨骼大多是他的杰作),心想:“自己能利用到的部分,实在是太少了。”他想起肖恩从巨蜥身上找到的有用的东西,自己却是连头脑都摸不着。
小狼后肢起立,斜靠卓木强巴做顽猫扑蝶状,这是它极喜的与卓木强巴嬉闹的方式,它是在告诉这个发愣的大个子:“嘿,骨头都变骨渣了,还舍不得啊?我们该回去了。”
卓木强巴扭头,看着小狼那满是狡黠的笑脸不停地向远方摆头,卓木强巴知道,那是巨鹿暂居之处,小狼在对自己说,巨蜥吃完了,我们还有粮仓呢,没什么可担心的。卓木强巴知道,这些天大狼给了自己优待,只将小狼留下来陪自己,它和二狼每天都照例巡查领地,它们必须精确地知道自己的领地中每天发生着什么,自己的那些猎物如今生活过得怎么样。只有这样,它们才能确保,什么时候猎物老弱病残了,也就是该收获了,它们能第一时间赶到猎物面前。
卓木强巴扯了扯背在自己背上的巨弓和沉沉的飞来骨,双臂互抚,感受着隐藏在那里的兽爪,对小狼道:“你说得对,该走了,人总要知足,是吧。”
小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婉约的“嗯”。
那群敌人,此刻仍在卓木强巴的身后,不过莫金很欣慰,自从听到那阵狼啸之后,他们似乎就没走过重复的路了,电脑软件也显示,此刻抵达的地方,在数据库里没有。他们为什么没能前进呢?这个答案只有岳阳知道,他利用软件,带着莫金他们走了一种很奇怪的路线,他们其实是横着第三层平台的方向,以一种波浪形路线在前进,每当他们快抵达山根或平台边缘时,岳阳又带着他们前进一两百米,然后再横切着第三层平台,以波浪形路线前进。所以说,他们经过的路线,都是不重复的,但他们这些天来,总共也就只前进了几公里,反正在雾中人无法辨识方向,于是乎,双方皆大欢喜。
索瑞斯依然每天召狼无果,马索依然每天和佣兵吹牛,莫金和柯夫统率全军,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岳阳谨慎地做着他该做的事情。他偶尔会同马索一起,与佣兵打成一片,在那些以命换钱的佣兵看来,这个反应机敏、极擅说笑的年轻人,十分容易相处。
索瑞斯也极为喜欢岳阳的敏而好学,只是碍着莫金的面不好教他太多,但是不介意自己召狼时岳阳在一旁观察,不过他似乎低估了岳阳的观察能力。岳阳早就注意到,虽然索瑞斯每次拿出来的瓶子大小外形都相同,但里面的液体显然是不同的,他猜想着,或许是当时还有狼跟着他们的时候索瑞斯去取的,里面是狼尿、唾液,或者是些别的什么,但是索瑞斯另外往里面添加了什么东西。有一个淡红色的瓶子一定是溶在挥发剂里的血液分子,因为以前索瑞斯没有使用过,而岳阳曾看见索瑞斯叫佣兵进帐篷采血,他怕召来的狼反噬,故而不敢用自己的血。
岳阳也曾近距离看过那些瓶子,除了里面的内容物不同,索瑞斯还在瓶身做了不同的符号标记,根据那些符号出现的次数和顺序,岳阳初步推算出,那些符号中的某几个,分别代表着“食”、“攻”、“退”等不同信息。索瑞斯总是将“食”和“攻”按不同的比例搭配来召狼,当天没有召到,必定会拿出“退”来,他十分小心谨慎,唯恐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召来别的什么东西。至于其余的瓶子又分别代表了什么,岳阳便不是很了解了。
事实上真正让岳阳感兴趣的,是索瑞斯在战斗中如何将手中的这些信息素布置在他所需要的位置上,毕竟在战斗中索瑞斯不可能像平常这样,配好液体,涂抹在高处,让它随风扩散。岳阳依稀还记得,他们与索瑞斯遭遇时,甚至根本就没有看到索瑞斯出手,他们就中招了,神秘得好似魔术一般,就像莫金手中的捷克刺客。但旁敲侧击了几次,索瑞斯口风很紧,岳阳也不敢多问,他谦逊地自学着,揣摩着,他心中清楚,这会派上大用场。
又调整了一次三维数模,岳阳心中计算着,又前进了五百米,距离那日接受到狼群讯号只有十几公里了,而从索瑞斯那里问到的情况,在这种距离,狼群极有可能捕捉到信息素。嗯,是时候带他们朝山根处走了,只是山根处是否还有别的狼群呢?如果真的被索瑞斯召到了狼,那么到时再根据形势做出调整好了。
岳阳满意地关上电脑,这个时候马索一定又在与那些佣兵聊天,岳阳起身出营。
他十分厌恶与马索待在一起,每当看到马索的笑容,他就有将马索揍成猪头的冲动,但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任务,所以,他总是很畅快地与马索和那些佣兵坐在一起,欢笑着聊天。
岳阳已经摸透了马索的性格,这个家伙最喜欢在人前献媚讨好,一转身就大放厥词,除了不敢对莫金不满,估计他对谁都不满;而且这个家伙极为记恨,有时会为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恨恨不平好几天。岳阳决定好生加以利用。于是在闲谈聊天中,在岳阳的循循善诱下,马索时不时表露一些自己对索瑞斯的不满,一开始还较为含蓄,后来发现佣兵也不敢告诉莫金,便渐渐放肆起来。
正由于那次索瑞斯的狼朋友失踪,索瑞斯好长一段时间都给马索脸色看,莫金也多次当着众人的面训斥马索,估计马索憋屈得无以复加,有时大家聊着毫不相关的事情,也能让马索联想到索瑞斯身上去。在马索的反复暗示下,佣兵们也都对那个整天套着黑套子,摆弄着瓶瓶罐罐,面目狰狞、行踪神秘的怪老头儿产生了强烈的不满。
狼踪
在舆论导向的作用下,不仅仅是佣兵暗中对索瑞斯不满,柯夫也对索瑞斯有所芥蒂;莫金和索瑞斯越来越觉得马索无能;马索则觉得索瑞斯没什么用处,柯夫还不及自己,佣兵都该归自己统领,但除了岳阳那小子还算识相之外,别的几位大佬都不大瞧得起自己。诸方之间的隔阂在渐渐地加深,但妙就妙在大家都尚未察觉,或是察觉了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岳阳从未亲口说过对任何一方不利的言论,他只是让对方自己去发现一些以前被忽视了的东西。
岳阳做这些事情轻车熟路,毕竟专业对了口,而强大的压力也时常折磨着他。自从卓木强巴半裸着离开之后,岳阳常常做噩梦,有时梦见教官受了重伤,有时梦见法师和敏敏遭受狼群围攻,更多的时候则是梦见强巴少爷很是凄惨、张立和巴桑大哥来找自己……
为了防止梦呓,睡觉前岳阳都会往嘴里放压舌核,那可以是任何一种放入口腔后别人看不出、体积却较大的物体,睡前放入舌下阻止发出清晰的语音,又不会阻塞气道。
每每半夜醒来浑身冷汗,却一动不敢动,只是小心地观察着周围佣兵是否有反应。对于梦境中的事情岳阳无法判定,他只能将自己能做的事情,尽量做得更好。
岳阳摇摇头,将这些纷繁的思绪赶出脑海,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每个看到他的人都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侧头看了看天空,今天的雾气格外明朗,外面一定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一路与佣兵们打着招呼,从一个营地走到另一个,岳阳心中也不由佩服莫金的御兵之道。莫金将二百六十七名士兵编为二十个小组,每组人数在十三个左右,共住
一个大的营帐,然后以营帐为中心,每个营帐周围半径二十米,为这个营帐中的人的活动空间。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各个营帐不得相互越界,同时在营帐活动范围内严禁赌博、格斗,当然,也不可能有酒精类物质被带进来,严禁说色情笑话,总之,一切可以挑逗起雄性欲望的事情都被禁止。在单调枯燥的行军日子中,佣兵们过着清修僧侣般的生活,体内争强好胜的暴戾之气被莫金和柯夫强力压制着,却是在暗暗蓄积。岳阳知道,只要有一天莫金解除禁令,或当他们攻击敌人时,这些佣兵将如出闸猛虎,肆虐地毁灭掉一切。
之所以将佣兵编队分组,便是因为男人聚集在一起,长期的压抑会令他们性情变得暴躁,会因一点小事而演化成血拼。因利益而带来的兴奋和激情会因时间而消磨干净,永无休止的行军会让那些血腥的汉子变成野兽,如今那二十个营盘便像二十个火药桶,一点就爆。
其实,这些佣兵曾经历过各种战役,也有不少是从绝境中生存下来的,他们并不怕敌人,子弹冲出枪口的快意可以舒缓他们心中的恐惧和压抑,他们就怕现在这种情况,没有敌人!甚至没有活着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