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杀花
蒂梵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她来到了一个花园，花香满溢，繁花艳丽。
繁花之间，有个人一头长发，有着美得如梦如幻的温柔眼眸。
她问他：“你在干什么？”
他的脸看不清晰，他说：“我在埋葬花朵。”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埋葬它们？”
他答道：“因为它们死了，被杀死了。”
“是谁杀死了它们？”
他听了，一笑。
狄雅斯转过头来，却是一脸平静，“你不该在这里的，蒂梵。”
蒂梵笑笑，“为什么不该？我与暮潮约定好了，如果你在昙花凋谢之前救她，我就永远不出现，而生也好，死也好，都随你而去；但是，如果你没有救她……”
她低下眼，看不清表情，只有声音在夜空里回荡，一片空茫：“如果你没有救她，就由我出场吧。我的王，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她在笑，笑得很开心，“这一次，我要逼你到绝路。”
她的这个话一说出口，所有的神癨都愤怒了。
雷霆降临，她却不理会，只是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抬起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众人呆愣，而狄雅斯静静站着，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
离开他的唇，搂着他的背，将下颌搁在他的肩上，蒂梵笑着，有着魔魅的妖艳。
“因为你我早已成魔，你知道我有多大的力量吗？你一定知道的。我的力量来自我的信仰，我越是爱你，我的力量就越大。”
狄雅斯依旧沉默着。
“现在，我已经可以破坏一切了哦……”在他的耳边吐气，说着森冷的话，他终于震动了一下。
“呵呵，我就知道，唯一可以制约你的就是这群愚蠢的神癨们。”冰冷的视线穿过狄雅斯的肩膀，看着那边惊讶的神，充满怨恨。
“既然如此，我就帮你毁了他们，邪神狄雅斯，你是不就是为了毁灭而存在的吗？既然你忘了你的初衷，现在由我帮你吧，就像你毁灭我一样。”
蒂梵笑着，抚上狄雅斯的胸口，缓缓摸索，然后轻轻一推。狄雅斯就像破败的人偶一样飞到空中，再猛地落下。
众人发出惊呼，弥赛亚飞身扶起狄雅斯，不敢相信地看着蒂梵，“你——竟然！”
“不敢相信我有这样的力量？”蒂梵笑着，“我说过，我越是爱他，力量就越强大。”
“我这么爱你，你却给我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我的王啊，你看我的爱已经成了无穷无尽的力量，我将带着这个力量去恨你。”
她在夜色中展开双臂，微笑着呼唤：“沉睡着的亡灵哟，你们的主人正在呼唤你们呢。”
从地下涌出黑色的浓烟，腐朽的气息刺激了众神的神圣，让人战栗的寒冷与呜咽在夜空中蔓延，从地府而来的不死物出现在蒂梵的身边。
刚好十三个。
“圣堂的圣骑士？”南丁格尔皱起眉，“倒是不知道他们的亡灵也一直守护着蒂梵。”
蒂梵直直凝视着狄雅斯，然后行了个祭祀礼，“我的王，我是如此爱慕你，所以，你要好好看着我所做的一切。”
说完，便离开，留下十三位亡灵骑士，也留下无尽的破坏。
那一日，启明星升起的一刻，在白日与黑夜的逆转之处，战火再次点燃，为了爱，也因为恨。
“在夜色到来之前，在夜月叹息之前，让战争降临到我们的身上。我们不曾忘却曾经的苦难，但想要守护。即使被抛弃了，仍想要守护。守护自始至终的信仰，守护最深爱的亲人，守护我们的父亲。”
暗夜精灵登上了高处唱着。
那是战歌，也是镇魂歌。
白日沧海，诸神狂啸。
曾经荣耀的神癨到来，却不是因为荣誉，而是带来天罚。
天边，一片昏暗，只有电光闪动，雷声恸哭。
诸神悲痛，可地上的生灵们，何尝又不是悲愤。
魔族，暗夜精灵，人类，妖精，还有追随着狄雅斯绝对力量的龙族，当地上的种族聚集起来的时候，与天降的神癨一起，四处猎杀那个叫做蒂梵的女人。
拥有着强大力量的昔日圣堂的大祭司，却只是笑着，让生命消逝，亡魂叹息，血染红了大地。诸神们愤怒着，悲伤着，却还是不肯放弃对蒂梵的猎杀。
天边是盛开得峥嵘的红云，是纷飞的战火。
可是这个时候，狄雅斯却不见了。
众神以为这个时候父亲应该和他们站在一边，讨伐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可狄雅斯却独自消失了踪影。
莫非父亲还对那样的女人念念不忘？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蒂梵更加成为了罪无可赦的存在。
当弥赛亚找到狄雅斯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坐着，看着远方，身边插着入地三分之一的黄泉刀。
他很安静，仿佛看不到眼前世界崩溃，仿佛听不见万物哀嚎。
他只是看着远方，眼中却空无一物。
只有当弥赛亚走上前去后，他才转过头来，脸上一片空茫。
他说：“杀了我吧。”
剧烈的心疼刹那间撞击了弥赛亚的。
这是我们的父亲。
弥赛亚的声音沙哑了：“你真舍得下我们？你看这大地，你看这天空，都是你一点一滴创造。你看你眼前鲜活的生命，他们的身体里有血脉在跳动，那都是你赋予的。”
狄雅斯垂下眼，不让人看到他眼里的神色。
弥赛亚笑了，笑得竟比落日更凄凉，“你一开始创造出我就是想让我杀了你，对不对？给我可以伤害你的力量，是为了最后由我终结你。幻化成邪神，让人们憎恨你，再塑造出一个光辉的救世主，名正言顺地让我——杀死你。”
狄雅斯还是不说话。
“好，好，若你舍弃了我们，那她呢？那个叫做蒂梵的人呢？她是为了你吧，为了你被神癨诅咒，为了你进行屠杀，可你就这样看着？”
狄雅斯眯起眼睛，“我给你承诺，我会杀了她。”
弥赛亚睁大眼，退后几步，心痛地说：“我不是要这样的承诺，你知道的。我愿付出我的一切，只为你能幸福！”
弥赛亚气愤地走了，狄雅斯仍是看着远方，满目的红色。
周烨辉气喘吁吁地逃到一个小巷子中。
最近暴雨洪水、电闪雷鸣的太多了，本来他以为警察没有那么多闲工夫了，但他还是被公司的同事看到并报了警。
那天，他惊慌失措地逃回家，打开万年不用的收音机，不久之后就听见广播里传来雨夜里发现一具女尸的消息。
虽然他止不住颤抖，但他仍是带上家里所有的现金，离开屋子。
著名软件公司的强奸案在社会上引起很大的反响。因为犯人和受害者一个是公司员工，一个曾经是员工，引发了人们对公司女性人身安全的讨论。
因为这件丑闻让公司的形象遭到很大的破坏，连带影响了刚上市的游戏的发售，继而影响了公司的股价。
所以，公司为了挽回形象，声明要尽全力协助警方调查。
对于周烨辉来说，这一切都像风声鹤唳。他的老家并不在这座城市，出了事，家里那边没法回去。
不晓得为什么，他没有离开这座城市。
或许，他觉得她的亡魂应该也在这个城市，没有离去。
虽然，是她自己咬舌自尽，但是他是强奸犯的事实没有改变。甚至有女性组织站出来，讨伐他。
他觉得很好笑。
他靠在湿滑的墙上，真的想大笑。
刚过境的一场风暴摧毁了许多房屋设施，引发了郊区的滑坡、泥石流。这几天好不容易天气才好一些，但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是不停地下。
黄昏之后，夜色降临。
人们对不久之前的灾难还心有余悸，路上行人很少。路灯照着归途，有点昏黄，将影子拉得长长。
周烨辉就这么坐在地上，不知自己该去哪里。
有人走了进来，发出“哒哒哒”的脚步声。
能这么走路的人，必定是极富自信的人。像当初那只小绵羊，走起路来静悄悄，小心翼翼得好像在鞋底下垫了垫子。
那个人越走越近，他却懒得动。
那个人举着伞，走到他面前，顿了一下，从伞下露出一双隔着眼镜片的眼睛。然后，又继续向前走。
周烨辉对上那对眸光，心头抽动一下，脱口而出：“把钱拿出来！”
叫出声后，不知为什么后悔得咬紧牙关。谁知，那个人转过身，冲他一笑，说：“可是我现在身上没有钱呢。”
周烨辉惊讶了，看着她，张了半天嘴，才说出一句：“那……你在这陪陪我吧。”
那个女人在伞下笑了，“你很孤单吗？”
周烨辉点点头，“嗯……”
女人眨眨眼，“原来这样啊，你为什么会孤单呢？人只有在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才会感觉寂寞。”
周烨辉一愣，才说：“可我得到了啊，我想要的我都得到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
女人笑了出来，“人类啊，总是太贪心。”
她摇摇头，有雨丝飘进伞中沾湿了她的眼镜，她取下眼镜，用衣角轻轻擦拭。
明明是陌生的面孔，但在那一刹那，周烨辉叫出了她的名字：“方暮潮！”
女人微微一愣，才笑着说：“你居然可以认出我。不过，我现在不叫方暮潮哦，我叫蒂梵。”
她举着伞，对他笑，仿佛多年不见的老友。
周烨辉望着她的笑容，讷讷地问：“你现在过得很好？”
蒂梵一挑眉，“如果差一点魂飞魄散叫过得很好的话，我的确过得不错。”
周烨辉凝视着面前的人。长相不同了，说话的方式不同了，连气质都不同了。但是，他现在已经可以完全肯定，这个人，就是方暮潮。
“是我害了你……”他低低地自语。
蒂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很遗憾，你太高估自己。方暮潮是自杀的，却不是因为你。”
她的神色有丝冷漠，她说着：“能左右我的，一直都只有一个人。
周烨辉说道：“那么，你原谅我了？”
蒂梵摇摇头，却说：“原谅与被原谅本来就没有意义。命运自有它的公平之处，原谅不能弥补罪孽，只有惩罚才能还给受害人安宁。”
“那么你要怎么惩罚我？”
蒂梵神秘地说：“你已经正在为你的罪接受惩罚。”
周烨辉一愣，大笑起来，“对！对！我一直都被惩罚着！我害怕，我总害怕记起那天她的眼神！可我忘不了！我忘不了她的眼睛，忘不了她身上的血！”
苟延残喘着的生命，只不过为了接受更大的惩罚，让他背负着罪恶感度过一生。这一生这一世，注定充满绝望与悔恨。
这是他的罪，也是他的罚。
他突然冲上去，紧紧揪住蒂梵，惊恐地喊：“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要害死你！我只是想……只是想……”
一瞬间的狂乱过去，那夜夜折磨他的梦魇突然消失，他突然顿悟，心底从未这么清明过。
他颓然跌回地上，喃喃自语：“我只是想得到她。”
掩藏在一切虚妄与****的表象之下，确实是最原始的愿望。只是希望能得到那个人，能让那个人永远地属于自己。
可是，他从未想过要害死她。
“时间无法逆流，死亡就是死亡。人们总是在后悔，希望可以重新挽回。但命运总是比想象中的还要残酷。”
蒂梵突然叹息，但是眼里却有着温和的眸光，“但是人们跌跌撞撞，明明走得艰辛，却仍然向前，这就是人类如此强盛的原因啊。”
她走到周烨辉前面，蹲下，“所以，做错了也好，无法挽回也好，坦然地接受惩罚。当完成了所有的一切之后，我们就能重新出发。”
“重新？”周烨辉迷惑地望着她。
“对。”她点点头，“不要放弃对希望与生命的信仰，即使死亡了，曾经活着的印记却始终存在。当摒弃一切善恶之后，只有生命，才是永远的平等。”
他望着她，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有懂。
蒂梵笑着，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之上，“我们不应祈求神癨的祝福，只有我们自己才能祝福自己。”
她站了起来，微笑地看着他。
刹那间，那微笑中的光华让她看起来既神圣又妖媚，周烨辉愣愣地看着她，听见耳边轰隆着，好像万军齐声嘶吼。
浓烟滚滚，白光激射，蒂梵笑着说：“他们来了。”她斜瞅着周烨辉，“这不是你这么卑微的人可以参与的，你走吧。”说着，手指一扬，周烨辉就带着错愕的表情消失了。
蒂梵慢慢转过头，脸上带着鄙夷的神情，看着面前将她围住的神癨、魔族，还有有魔力的人类。
头一次这么团结呢，蒂梵笑眯眯，“就凭你们是杀不了我的。”
“是啊。”莎蓉从后面走上来，唤回魔物们，“但请你停手吧，蒂梵。”莎蓉说着。
蒂梵看着莎蓉，“你是为了弥赛亚才这么说的吧，毕竟救世主是这么慈悲呀。”
平静的语言中含着淡淡的嘲讽，莎蓉沉默下来，然后却说：“不管怎样，我们不会正面与你为敌。”
仅存的魔王带着魔族退到一边，神癨站了出来，对蒂梵说：“你是有罪的，你对所有生灵都有罪。”
蒂梵呵呵地笑，“是，我认罪，那又怎样？你没有惩罚我的能力。”
“你——”
还没等神出手，巨大的光束就从蒂梵的手中射出，轰到神癨的身体上，爆裂开来，产生猛烈的波动，轰碎了神癨的身体。
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弑神……”莎蓉慢慢地摇着头，声音颤抖。
蒂梵吃吃地笑着，眼里闪动的光，叫做邪恶，“对，我是比你这个魔王更邪恶的魔。”
没有敢人动弹，蒂梵对莎蓉说：“你们这些杂碎实在太无趣了，你告诉弥赛亚，不如让他来找我，如果我杀了那个人最疼爱的儿子，不晓得他会有什么反应。”
蒂梵大笑，声音在雨声中回荡，冰冷而令人恐惧。
莎蓉突然回想起那个迷雾之夜。
那个时候，她还是那个叫做弗莱丽的小姑娘，那个时候，蝴蝶姬是多么绝望。
迷雾的魔王爱上了诸神之王，却选择了了结自己的生命。而现在，蒂梵同样爱上了诸神之王，且诸神之王为她疯狂。
同样都是有罪的爱，为什么结局这么不相同？
难道，这就是命运？
莎蓉想起梅沙法奈曾经对她说过：“我有个朋友，她曾经对我说，命运这个东西，其实是最有意思的，没有人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答案总是在最后，那些未知惊喜让生命精彩。”
她反问梅沙法奈：“可是我们又怎么知道最后的是惊喜而不是噩耗呢？”
梅沙法奈说：“这就是命运又宽容又可怕的原因啊。我也这么问过她，她说当命运乖舛的时候，坦然接受它，它便也变成理所当然了。”
现在想起来，冥王口中的朋友，大概就是蒂梵了。
被梅沙法奈与黎柔以生命相护的蒂梵。
可是，如果她们当初知道蒂梵会变成这样，不晓得会有怎样的心情？
莎蓉轻轻吐出一口气。
弥赛亚轻轻走来，凝视着她。莎蓉心里猛地抽动。
“我要走了。”他说。
她的心今日格外地感觉悲凉，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说：“不要去。”
弥赛亚笑笑，“我必须去。蒂梵因为对父亲的恨而报复。那是我的父亲，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难。”
“可是，你已经牺牲得够多了！”
弥赛亚摇摇头，“我从来就不觉得这是牺牲。”
莎蓉急了，眼泪滚出眼眶，滑过眼下的蝴蝶，“那我跟你一起去。”
弥赛亚柔声说：“不，我不要你在旁边看着。”
莎蓉哭泣着，说：“你就舍得抛下我？”
弥赛亚看着她，说：“莎蓉，不要逼我做出选择。”
他的手一点点地从她的手中抽离，他终于离开。
莎蓉跪倒在地。
她知道，他一直都是众人的弥赛亚，一直都是。
她能做的，只有祈祷。
不对神癨，只对生命祈祷。
弥赛亚走到蒂梵面前，说：“我来了。”
“你终于来了呀。”蒂梵伸出右手，手指缠绕着风，“看来你做好必死的准备了。”
弥赛亚冷静地说：“我不一定会死。”
蒂梵环着胸，晃动着脚跟，“是吗，那么看看吧，真想让你们所有人都尝尝死亡的恐惧。”
弥赛亚眯起眼睛，“你的爱竟然这么脆弱，就连死亡都能摧毁你所谓的爱。”
“你们又懂什么？当一次又一次地被抛弃，我深深爱着的人却总是将我推给死亡，你们又怎么能体会我的心情？”
强大的波动“哐”的一声将弥赛亚奔袭过去，弥赛亚扬起右手，绚烂的光星闪耀，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引发惊动万物的声响。
声响引来了许多注意，悄悄地二人身旁围满了不同的种族。
尘嚣暂时平息之后，弥赛亚看着对面依旧浅笑着的蒂梵，知道一切已无可避免。再次扬起右手，就在他即将发出攻击的前一刻，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让我来吧。”
低沉的声音有丝喑哑，弥赛亚转过头，看见狄雅斯正垂着眼。
“果然是疼爱儿子的父亲啊……”蒂梵的语调里有着浓浓的嘲弄。
狄雅斯抬起眼，深深地看着她。
蒂梵还是那么笑着，但笑容里竟有种细腻的温柔来。
弥赛亚愣了愣，直到狄雅斯再次说：“你退下。”弥赛亚才退到一边。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相互凝视着，好像要将剩余的所有时间都看光。
“我们其实从来都没有懂过对方的心思。”狄雅斯平静地说道。
蒂梵将眼睛藏在眼镜后面，冷哼一声：“是呀，你知道我心中有多少恨吗？”
狄雅斯听了，落寞一笑，拔出了黄泉。
不祥的长刀，森冷而绝情，蒂梵的手微微颤抖一下，然后直视着他。
终于……他终于对她拔刀了吗？
蒂梵行了个祭祀礼。我的王，一切就要结束了，你高兴吗？
下一刻，光星迸裂，火花闪烁。
即便是现在的蒂梵象征着杀戮与破坏，但她仍有的圣灵的力量，吟诵着圣辉的魔法，蒂梵催动着攻击。
“以深红之火与苍蓝之水，以暗黑之土与碧绿之风为规约，隐匿着的圣灵哟，回应我的呼唤。”
从未想过有一天要与他相抗衡，但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她面前受到伤害。因为她，他犯下了罪，也因为她，他被他的孩子们深深伤害。
既然他无法反击，那么就由她来做吧。
本来有罪的就是她。
长久以来，那些跪在圣殿之上的日子，她都从未忘记。
沐浴着圣辉，祈祷着，心里却是极度的孤单。
无法排解的寂寞，向着她全心全意信仰的至高神倾诉。在那些日子里，陪着她的，一直都是诸神之王。
他聆听她的祈祷，其实，在她以为自己孤单的时候，他一直陪伴着她。
现在，即使一切都因她而起，她也不后悔。
不后悔她爱上他，不后悔她许下了那个禁忌的愿望。
连弥赛亚都嗅出他们的魔法里渗透着绝望的味道，再看看身边的神癨们，个个带着阴狠的表情。
他们都希望父亲能终结蒂梵吧。可父亲的希望呢？
那一战，震动天空、沧海与旱地，再一次震动万界。
黑暗遮盖大地，幽暗遮盖万民。
他来的日子，谁能当得起呢？他显现的时候，谁能立得住呢？因为他如炼金之人的火。
熊熊地燃烧大地，让绝望蔓延。
天地变色，山崩海啸。
直到现在，所有人才懂得为什么邪神的力量如此强大。
因为他是诸神之王，他是有着创世与灭世之力的诸神之王。
蒂梵笑了，这就是她的王啊，她强大的王。
她的腰被揽住，他紧紧禁锢着她。
“你的圣灵魔法根本不能伤害我。”他抱着她，在她耳边说。
“呵呵，我知道，你是创世的王，没有人能超越你，至高神。”
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他看了她好久，完全没有理会观众们逐渐焦躁的气息。
“你……恨我吗？”他轻轻地问。
蒂梵抬起手，在他脸上慢慢抚摸，眼里尽是悲伤的温柔。
她勾住他的脖子，缓缓凑近他，靠上他的肩，然后狠狠地咬了下去。
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蒂梵松开嘴，牙齿嘴唇都是妖艳的红。
她说：“我恨你，恨到骨头里了。”
然后她开始笑，笑得肆无忌惮。神癨们开始咒骂，只有弥赛亚惊恐地睁大了眼，喊了一声：“住手！”
“噗。”
但已经太迟了。
蒂梵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然后又软了下来，血从她嘴里涌出，但这次是她自己的了。
胸口插着黄泉的地方热得发烫，她看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流下泪来。
“你变成了这个样子……为了我变成了这样……”泪水止不住，要分离了，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心仍然痛得无以复加。
“你的罪由我承担……好不好……现在你自由了……”蒂梵哭着，却不放开狄雅斯，“你自由了……”
狄雅斯抱着她，一手扶着插入她身体的黄泉，亲吻着她的额头，说：“原来你是打这个主意啊，你这个笨女人。”
怜惜地吻着她，不在意旁人的目光，狄雅斯用手指擦着她嘴边的血，“笨蛋，你觉得我亲手杀了你，我就算赎罪了？其他人就会原谅我了？所以，千方百计地扮演坏女人，勾引我来杀你？”
他的语气从未这么轻快，几乎让人忘记了他上一刻才将刀插入她的身体里。
“我……”蒂梵睁着眼，笑着。对，她就是这样的想法，不能让他被他最爱的孩子们怨恨，不能让他背负着沉重的罪，这一切有她就好。
“幸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看着他的眼睛越来越模糊，疼痛也变得麻木起来，她终于要死在他怀里了，真好。
狄雅斯抱着她，转头对弥赛亚说：“明天来找我吧。”
他说完，就抱着蒂梵消失在众人的惊愕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