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吟像是魔怔了,直奔那架戾气冲天的箜篌而去。
众人不敢拦阻,纷纷退让,就连龙言寻见了,也实在无法,什么话都没说。
他本是见了她很欣喜的,可她并不在意。
玉明吟上前去,那架箜篌,琴弦如刀,花纹沁血,戾气逼人。
“言寻,百安!”
玉明吟忽而直呼二人之名。
二人一愣,旋即都上前去。只见玉明吟双目含火的盯着那架箜篌。
“这箜篌的主人已经陨落,可是它却很有灵性,弦声不断,残杀无辜。。。”龙言寻解释。
“不不不。”玉明吟摇头,正色道,“这箜篌一根琴弦便有上千冤魂附着,一旦被驱使屠杀,没有相克之物或者主人之令,它是不会散去的。”
“相克之物?”众人不解,皆是喃喃。
而这时,玉明吟将目光投到龙言寻和云百安身上,仿佛有话要说。
二人也突然有些慌了,龙言寻忙问:“先生可知解决之法?”
“有,”玉明吟点头,目光还是盯着二人,“凤国欧阳龙城何在?须得借他弄月琴一用。”
“即刻去取!”闻言,龙言寻即刻吩咐,转过头再去问玉明吟,道:“那弄月琴能克制这箜篌?”
玉明吟低眸,并没有回答,又忽而抬起头,对围在此处的侍卫喝道:“即刻让周围的人离开,不得靠近圣河半里之内!”
众人惊怔,不由得去看了一眼龙言寻。见了龙言寻点头,他等才领命离开。
玉明吟此时已经觉察,圣城的人已经越发不听自己的话了。虽然本该如此,可是人就是这样,习惯的事情一旦改变,自己深知的卑微都成了可悲。
她嘴上不提此事,仿佛没有发生,继续向龙言寻解释,还拿出了采薇笛,交与龙言寻。
“采薇笛本是凤国公主凤采薇之物,弄月琴是月渐大人之物。月渐大人当初是凤采薇公主的侍卫,二人心意相通,奈何时局所迫,凤采薇公主不得不和亲枫国,于是二人交换这二物。”
玉明吟说罢,目光复杂的看着二人。那些封存在她心里的那些记忆连带着龙吟留下的不甘和对月渐的深爱,此刻都如泉水涌上心头。
几百年前的龙吟借几百年后的玉明吟重新见到月渐的这张脸,多多少少免不得有些怅惘。
“您的意思是,凤国和亲的公主竟然,与月渐大人。。。”
云百安不可思议的瞪着玉明吟,当初艳冠天下的凤国公主竟然与他人留情,当初叱咤风云的死神月渐竟然是个侍卫出身!
云百安陷入巨大的怀疑之中,而龙言寻却不发一言,同样目光复杂的看向玉明吟。
玉明吟说出这些话来,不怕损害死神月渐和凤国公主的名声,因为这二人过了百年,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现在不说,等到琴笛合奏之时,也会知晓。
“先生,您取琴来,是要如何?”龙言寻双眼泛红。
玉明吟凄凄一笑,道:“我和欧阳龙城都不是这两件东西的原主,无法驱动它们合奏。”
说着,玉明吟又看云百安,再看那架箜篌,幽幽道:“冥冥之中,都有安排。”
她泪目转向二人,若是龙吟本意是希望月渐和凤采薇在这一世能够圆满,那她也没有什么不值得的。
而此时的云百安仿佛知道了些什么,她惊恐的看着玉明吟,颤声问道:“先生,难道我就是,那个,凤国公主吗?”
龙言寻神色一慌,忙要阻拦,却听玉明吟口中,轻飘飘吐出两个字来。
“是啊。”
龙言寻登时如山崩于前,内里被掏空似的,无望的望着玉明吟。
云百安则更是惶恐不已,不知所措。
“琴来了。”
玉明吟一转身,果见方才那侍卫抱着一架黑木古琴,向这边极速赶来。
不知怎的,龙言寻见了那琴竟想着要毁掉。他明明知道,玉明吟所说之法乃是破了这箜篌的绝佳选择,他怎么能够有这样的想法!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停留片刻,玉明吟已经上前将那琴从侍卫手中取过,吩咐侍卫离开后,径直走向了云百安。
云百安惶恐,直往后退。
“公主殿下,这是您的使命。”
玉明吟双手捧着琴,站定在原地,冷冷的对云百安说道。
云百安依旧愣怔着,不敢去接。
“公主殿下的琴,只能和太子殿下的笛合奏,才能破了这箜篌。”玉明吟又道。
“什么?”云百安惊讶的转向龙言寻,他手紧握采薇笛,目光冷峻。
“这箜篌不能一直这样困在结界里。”龙言寻低沉说道,“请公主殿下抚琴。”
云百安仿佛有了莫大的动力,支持着她上前去,接过那架琴。
“嗡!”
就在云百安抱过那架琴的同时,箜篌突然躁动,琴身的能量开始疯狂的撞击结界,像要逃命似的。
云百安被吓住了,她真的就是那个百年前艳冠天下的凤国公主?
“二位开始吧。”
玉明吟说着,手掌抬起,在面前一扫,即刻便有了琴桌等物。示意云百安可以开始了。
云百安半信半疑的抱琴坐下,她回望一眼龙言寻,却见龙言寻也拿起了笛子打量。
“此物有灵,殿下随意拨动,自有乐声。”玉明吟这般说。
云百安依旧不敢,可这时,龙言寻也看向了她,疲惫的目光好像在催促着她。
她低下头,水葱一样的纤纤手指试探性的挑起一根琴弦。
只听嗡的一声,一股奇异的能量以云百安为中心,水纹一般荡开。不远处那箜篌一瞬间安静下来。
再看云百安,她的眼神仿佛变了一个人,平静,温和。
云百安手指再次落下,古旧的琴音丝丝缕缕扣人心肠的缓缓从琴弦中漾出。云百安此时的一举一动仿佛变了一个人,玉明吟看在眼里,心里莫名的感情又一次占据了上风。
这就是当年凤采薇的风采吗?难怪月渐为之着迷。
玉明吟看向龙言寻,他此时也吹起采薇笛与云百安相合,那般愁苦的神情,真和记忆中的月渐相差无几。
琴声悠然,笛声凄怆,二者相互吸引。那些留存在玉明吟心中的记忆此刻也像画卷一般在二人面前展示出来。
记起前世的云百安和龙言寻,仿佛都有了百年前的模样。龙言寻缓缓向云百安走去,云百安饱含热泪的看着他,也不觉此时那箜篌如坠巨网,琴声与笛声如同刀剑斧子一般劈砍而去,箜篌上附着的数万冤魂源源不断的挣扎着要挣脱这束缚,狰狞可怖。
玉明吟知道,都该结束。
她默默的退到远处,眼见二人眼中的光芒渐渐亮起,她就知道,龙吟当初的目的,如今都达到了。
凄怆的乐声持续着,飘荡在圣河上方,也悠然的传入圣城之内,这古旧之声仿佛在传达着远古之神的旨意,令人不得不驻耳细听。
乐声渐渐到了高潮,箜篌之上的冤魂挣扎着要冲破出来,一次次的灰飞烟灭于这乐声之中,玉明吟仿佛也看到了,几百年前在映红山上,月渐好凤采薇合奏之景。
而云百安好龙言寻二人,他们好像置身百年前,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走过百年光景,完全忘记如今的处境。
忽的,那箜篌一阵骚动,琴身红光滔天,扑面而来,使玉明吟都不得不闭上了双眼。这红光即刻便将三人淹没,紧接着边听“砰”的一声,一声炸响,红光像泡沫般在三人眼前湮灭,而那箜篌,竟也不知去处。
玉明吟知道,现在不是自己该留下来的时候。她看见云百安看龙言寻的目光,已然都变了。
从前的遗憾,如今都能弥补了吧。
想着,玉明吟转过身去,悄然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