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交往之后，真相之前
“那个吻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喜欢你，请你和我交往的意思。”
就是在这样简单的告白之后，向优和生田瑞穗开始他们平凡而幸福的恋爱历程，只是一直以来在瑞穗的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于是她选择在交往两周之后的一个下午，郑重其事地提出一个问题——
“你喜欢我是因为我长得像你的初恋情人吗？”在悠闲的下午茶时间提出这样的问题，应该会比较轻松一些吧。其实向优的答案如何，瑞穗并不十分在意，不管他是因为怎样的原因而喜欢她，重要的是他们的恋爱是现在进行时，只是她希望自己能对这份感情彻底地了解。
“呃？”正专注于捞起红茶浮沫的向优显然并没有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他愣了一愣，随即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瑞穗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出了他的答案：“当然不是。”也许在相识的最初，他确实会在瑞穗的身上寻找柔的影子，也会因为她们的肖似而对瑞穗怀有一份特别的柔情，然而经过了那么久的相处，尤其是开始交往的这两周以来，他愈发感觉到瑞穗和柔的不同之处。
比如现在，一样是坐在一起喝下午茶，过去，柔总是会精心准备好佐茶的点心，他只要负责吃喝就可以了，可是和身为“厨房白痴”的瑞穗在一起时，一切的餐点他都必须亲手准备，事实上，这种在照顾恋人的过程中所享受到的幸福比起被恋人照顾的感觉更加美妙几分。
一样的面容，截然不同的恋爱模式，如今的向优，已经不会在瑞穗的身上寻找柔的影子，他清楚地知道，他现在所爱的，就是眼前活泼开朗的生田瑞穗。
为了彻底解除瑞穗的疑问，向优决定让她真正地认识一下柔，“你想不想看看柔的照片？”
“可以吗？”瑞穗知道，羽村柔对于向优来说是一个会珍藏一辈子的珍宝，所以一直以来她虽然对这个女孩怀有无限的好奇，却始终不曾向他询问过关于她的事情，而现在，向优主动提出要给她看羽村柔的照片，瑞穗在惊喜之余却又忍不住想要确认一下他的这个提议是否勉强。
“当然可以咯，不过你看到了千万不要太惊讶。”向优说着走进起居室，不一会儿就抱着一本厚厚的相册回到了客厅。
瑞穗接过相册，战战兢兢地将它安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生怕一不小心便亵渎了向优珍贵的回忆，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第一页，之后，惊愕的表情再也没有从她的脸上离开过。
虽然连续几次被人错认成是羽村柔的经历让她知道她们两人的长相一定非常相似，然而真正看到了羽村柔的相片时，她感受到所谓“震撼”的感觉。
她与她的长相，已经不能用“相似”或者“像”来形容了，而应该被称为是“复制”，瑞穗看着相册里的照片，陡然便产生了正在照镜子的错觉。
“这张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拍的。”
“这一张，是在游乐场，那天后来下了雨，我们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回到家还拍了照片留作纪念，喏，就是这一张。”
“这张是在表参道的二手商店照的。”
……
随着一张张照片在手中翻过，瑞穗仿佛陪着向优一起走过了那一段年少的初恋岁月。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因为他们过去恋情的甜蜜而感到嫉妒，反而产生了感同身受的错觉，仿佛他在诉说的，正是她和他一起经历过的美妙故事。
当相册翻到最后一页时，瑞穗竟产生了流泪的冲动，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瑞穗？你不舒服？还是……”不想看到这些照片？察觉到了瑞穗的异样，向优赶忙询问，或许他不应该拿这些照片给她看的，这样看起来就好像他在对她炫耀自己的昔日恋情一般，看来是他疏忽了，女孩子应该都不会喜欢看到这些吧，“不然我们不要看了？”
向优正待收起相册，却遭到了瑞穗的阻止，“还有最后一页了，我想看完它。”
相册翻到了最后一页，那也是向优和羽村柔最后一次约会留下的纪念，还记得那一天，柔带着亲手做的蛋糕来到他家，虽然碰到了YURI之后上演了一段小插曲，但之后的相处依然是如此快乐，这一切都被记录在了照片之上。
最后的那张照片，是羽村柔和蛋糕的合影，透过她甜蜜的笑容，瑞穗几乎可以嗅得到奶油的甜香和羽村柔幸福的心情。
然而更让她诧异的事，这照片竟让她的心中掀起了莫名的熟悉感，她几乎可以断定自己曾经看到过这张照片，可是……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呢？就在瑞穗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向优指着照片说：“这是柔失踪前最后留下的照片，原本应该还有一张的，我坐在和这张照片上同样的位置，摆出一样pose拍下的照片，后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他一直坚定地认为是柔带走了那张照片，也许，她也想好好保存这属于他们的美好回忆吧。
“原来，我们真的长得那么相像啊。”瑞穗一合上相册便发出如此的感叹，随后对向优说，“呐，我们也来拍照吧。”
“哦……”用照相机记录下生活中的点滴一直是向优从小到大的爱好，只是在柔离开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拿起相机的心情了，不过，现在应该是他重拾这一爱好的时候了，于是，他用最真诚的笑容回答了瑞穗，“好啊。”
“fighting！优，我们一定要拍堆积如山的照片哦。”瑞穗充满干劲地做出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OK！Fighting！”向优也热烈地附和他，看起来他已经完全找回了当年那个活力四射的自己了。
看到他热烈的笑容，瑞穗的眼底闪过一丝欣慰的笑。看过了羽村柔的照片，她终于可以肯定一点，他们一定曾经很相爱，她不知道最终柔为什么会不告而别，也不知道自己和向优的将来会不会一帆风顺，但她知道她不仅要抚平柔给向优留下的伤痕，还要在未来的日子里连羽村柔的部分一起爱他。
她要和他留下许许多多的照片，这一次，不会是回忆，而是永永远远的未来……
这几天，喜悦的气氛一直笼罩在“中华街”剧团的上空，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新作品即将上演，还因为他们的王牌剧作人——向优恋爱了。
坠入爱河的笑容已经连续一个月挂在向优的脸上，连带着让整个剧团都变得一片春光灿烂起来，要知道，这位有工作狂之称的大编剧，已经有好多年都没有露出过这种类似于某种噬齿类生物的笑容了。
也难怪有好事者要在剧团的进程安排表上写上“恋爱中的中华街”字样的涂鸦了。
不过这样的甜蜜气氛却让某些人很是受不了，“向优，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露出这种很没有营养的笑脸了。”虽然向优有了新的恋情他很高兴，不过目前与恋人分居两地的日高哲哉还是对他这种看起来智商极低的表情很是感冒。
“哲哉你也不用这么眼红啊，反正葵就快回来了。”向优口中的“葵”正是他的妹妹向葵，目前在上海暂住的她也是日高哲哉的女朋友。
“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哲哉为之气结，这个家伙绝对是故意在他面前炫耀的，于是他决定不再跟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多嗦，“我是来告诉你，刚才有人打电话过来，说是要买你在街口的那套房子，想找你谈谈。”
“街口的房子？”那一套房子正是之前羽村兄妹所居住过的，因为担心羽村柔回来会无处可去，他在她失踪之后就买下了那套房子，并将内部的摆设完全保持七年前的样子，可惜这么多年来，羽村柔都没有再出现过，房子也就一直空着，没想到今天居然会有人想买，“知道是什么人想要买吗？”
“我怎么知道？不过我有留对方的电话和名字。”哲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有对方联系方式的纸条之后便功成身退。
对这套房子有兴趣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向优展开纸条，只见上面除了一个电话号码以外，还写着对方的姓名——
“羽村……英治？”也是姓羽村的？这未免太巧合了一点吧！这想要买下羽村家旧宅的人居然也姓羽村！
向优的心脏忽然开始不规则地跳动，这个羽村英治，会不会和羽村兄妹有什么关系呢？而柔的失踪，是否也和这个人有关？
犹豫了片刻之后，向优拨通了纸条上的电话号码。
中午时分，瑞穗提着两个热气腾腾的便当跑去找向优，这是名店叙叙苑的烤肉便当，因为向优很喜欢，她特地跷了半个小时的班，提前赶去排队买到的。
谁知一回到排练厅，却发现向优并不在那里。在问过了第101个团员之后，瑞穗终于打听到了他的去向。
“团长好像是去了隔壁街的寓所吧。”
“隔壁街的寓所？”她怎么不知道向优在这附近还有房子？
“是啊。团长以前每个月都会去打扫的，怎么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瑞穗好奇了，原来向优还偷偷藏了这样一个没有被她发现的秘密据点，于是，她决定去给他一个突然袭击，“你知道那个地方的具体地址吗？”
“不大清楚，不过日高先生应该知道。”团员为她指点了迷津。
于是，3分钟以后，瑞穗拿着从日高哲哉那里得来的公寓地址，志得意满地出发了。
向优没有想到，在他与有意购买羽村家旧宅的买主联系时，对方竟会提出如此急切的见面要求，这让向优心中的疑惑又增加几分，怀着一探对方究竟的心态，向优和这位名叫羽村英治的男子相约中午的时候在羽村旧宅见面。
“你好，我是羽村英治，你就是向优先生吧。”
当向优看到站在面前的羽村英治时，积压了一个上午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释，眼前这个西装革履，一身衣饰价值不菲的男人，拥有一张与去世的羽村良治肖似的面孔，虽然不是十分相像，但眉宇间的酷似依然足以说明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你好，我就是向优。”向优也彬彬有礼地向羽村英治打招呼，“请问你是柔……”
“我是羽村柔的……哥哥。”对方毫无遮掩地说出了自己和羽村兄妹的关系。
但他的回答却让向优大吃一惊，虽然料想到了英治和羽村兄妹的血缘关系，但却不曾料到是如此亲近的亲属。
“我从来没有听柔提起过他还有一个哥哥。”
“其实，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你应该知道羽村财团吧？”显然，英治接下来要说的就是他们羽村家的故事。
“羽村财团？你说的就是那个有名的羽村财团？”
在日本，提起羽村财团，几乎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这个崛起于二战后的实力型家族企业，是全日本最有名的企业之一，经营着诸如重工业，文化产业等诸多最赚钱的商业项目，而在传媒界，羽村财团更是一个如同传奇般的存在，它掌控着日本五大主要电视台其中三个的主要股份，对于整个日本的传媒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难道说，羽村兄妹就是这个羽村财团的子孙，可是据向优所知，羽村良治和羽村柔两人的生活虽然算不上是贫穷，但也不过是普通的中产阶级水平，如果他们真是羽村家的子孙，又怎么会双双流落在外独自生活呢？
“对，我们都是你所知道的那个羽村财团的后代。”英治先是肯定了他的猜测，随后将他的疑问一一解开，“我们的父亲是羽村加上一代的独生子，而他也是整个羽村家族中唯一一个没有遵循父母之命而自由恋爱结婚的人。我们的母亲是父亲的大学同窗，因为家世普通，在嫁进羽村家之后一直不被爷爷所承认。”
这是一个在古往今来不断重复上演的故事，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历来就很难受到祝福。
“在长期压抑的生活当中，母亲患上了抑郁症。而在某一次检查中，医生竟查出母亲患有先天遗传的精神分裂症，这正好给了家族一个驱逐她的理由，于是在对抗无效的情况下，我的父母被迫离婚，作为羽村家的长孙，我被留在父亲的身边，而良治和柔，则和母亲一起被逐出了羽村家族，这就是为什么身为羽村家后代的他们却过着和平民一般的生活的原因。
“因为爷爷的阻止，我一直在封闭的环境中长大，与弟弟妹妹的联络完全被切断了。直到七年前，良治因为袭击事件上了报，我才得到了他们的消息，之后我通过种种关系找到了这里，但这里却已经人去楼空。”
“所以……你想要买下他们曾经住过的房子？”听完英治的描述，向优终于对羽村兄妹不为人知的过去有了一点了解，但这其中，却似乎隐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是的，请你务必要把房子卖给我，对我来说，这是我弟妹留下的唯一纪念了。”英治恳切地说，那话语里颇有“你不卖给我我绝不甘休”的意思。
可是向优却还是很犹豫，把房子卖给柔的哥哥固然是对她家人的一种慰藉，可是这里，也是柔留给他最后的回忆啊，岂能说放手就放手。
就在向优犹豫不决的当口，一个活力十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优，总算让我找到你了，这地方可真隐蔽，可以进来吗？”瑞穗小小的脑袋从半开的门口探了进来。
“瑞穗？你怎么来了？”向优似乎没有想到瑞穗会出现在这里，稍稍有些惊讶，不过无论如何，看见她时的好心情还是不会变的。
“帮你送便当啊，我跑了好远的路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哦。”不请自来的瑞穗迈步走进房间，将手上还冒着热气的便当塞在向优的手里，之后才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英治。
而英治，从她走进来的那一刻起，目光就不曾从她脸上移开过，那饱含了惊讶的眼神，和初见到瑞穗时的向优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瑞穗，在接触到他目光的那一刻，身体就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向优的身后挪动了一点。
这种惊讶的目光，自她来东京以后已经看到过三次，而每一次的感受却截然不同：向优的目光让她感觉熟悉而亲切，毫无芥蒂；日高哲哉的目光则让她心生一缕惭愧的感觉；而眼前这人的目光，却让她感到由衷的……恐惧？！
“优，他是谁？”也许是害怕的心情占据了大脑，瑞穗在提问的时候居然用了如此不礼貌的语气。
察觉到了瑞穗的异样，向优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有此反应，但依然在身后握住了她的手，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这位是羽村英治先生，是想要买下这间房子的人。”向优转而又向英治介绍道，“这是生田瑞穗，我的女朋友。”
他当然没有忽略英治眼中的惊讶，不过，这也是必然的吧，每个看到瑞穗的人似乎都会有这样相同的反应，“她和柔长得很像，对不对？”
“是……是啊！”英治好像真的相当惊讶，在听了向优的介绍之后，半晌才反应过来，“实在是太像了。”
“那关于房子的事情……”向优想请英治多给他一些考虑的时间。
“哦，房子的事情不急，你决定了以后再跟我联系吧。”
向优没想到英治会如此说，刚才他明明还是一副急于购买的样子，现在却突然松了口，不过这对于向优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于是他也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好，那我们再联络吧。”
“我先告辞了。”英治也不再多逗留，匆匆便告辞而去，临走前，他打量的目光在瑞穗的身上再次停留了片刻。
看到英治终于离去的背影，瑞穗终于得以放松下来，一回头，却正对上向优充满疑问和关切的眼睛。
“你见过他？”向优可以感受到瑞穗再见到英治时所产生的不自觉的紧张，可是他们应该从来没有见过面才对啊。
“没见过。”瑞穗肯定地答道，但这个人给她带来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一点却毋庸置疑，“可是很面熟，这个人真的很面熟，他只是想要买房子吗？”不知为什么，在瑞穗的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这个男人的动机不良。
“是啊，我也正在考虑要不要卖给他，毕竟他是柔……”
“不行，不能卖给他。”瑞穗突然脱口说出阻止的话语，言辞中坚决的意味让向优也为之一惊。
“为什么？”瑞穗在见过羽村英治之后，似乎突然有一些很古怪的举动，而她的这些举动也让一个许久不曾出现的想法再次在向优的脑海中浮现。
“因为……这是你对柔最后的回忆不是吗？”瑞穗努力地给自己的说法找了一个借口，幸亏刚才问哲哉要地址时顺便打听了一下这里的情况，不然的话现在真是掰无可掰了。该死，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反感那个叫羽村英治的男人呢，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已经冒出冷汗。
透过手心里冰冷湿粘的感觉，向优感受到了她发自内心的厌恶和恐惧，“也对，那么我们就忘记这个人吧。”其实不仅仅是瑞穗，就连向优自己对于英治也并没有什么好感。
现在细细回想，英治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与其说是一段家族往事，却更像是一个精心编撰的故事，为什么他在找到羽村兄妹的地址之后并没有直接与自己接触却选在七年以后的今天才突然提出购买的建议？而根据他的说法，他应该并不曾与成年后的羽村柔见过面，那为什么他在看到瑞穗时却会闪现出如此惊讶的表情？还有……原本强烈地表示出对这套公寓“志在必得”的英治，在瑞穗出现以后却改变了先前的态度，与其说他是因为体谅自己而给自己时间考虑，却更像是因为看到瑞穗而心虚离开……还有现在瑞穗反常的举动，这一切的疑点都在往同一个方向靠拢。
七年前羽村良治的袭击事件，柔的离奇失踪，以及瑞穗的反常，向优心中忽然产生了强烈的预感，这一切即将水落石出，而在这之前，恐怕还会有危险的事情向他们靠近。
“瑞穗，我们先吃饭吧。”他打开一盒尚有余温的便当，放在瑞穗的面前，而瑞穗似乎早已经将刚才的不愉快抛诸脑后，一看到食物便乐乎乎地大快朵颐起来。
如此无忧无虑的瑞穗，向优在心中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守护这个女孩，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幸福从他的手中无声地溜走。
而在此之前，他必须要确认一件事，也许，这就是解开一切疑问的关键……
IS LOVE，当真相逐渐接近的时候，携手前进的恋人是否能共同渡过即将来临的惊涛骇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