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书双手怀胸，歪过头不屑，眼睛却诚恳的很，不停往我手心瞄，看我有没有耍猫腻。
“爱要不要哦！”我正准备收回兜里，就在合上掌心那一瞬，贺知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手上的糖果。
他如此，正中我的诡计。
我恶狠狠送他一巴掌，响亮得一批。贺知书捂着手跳了起来，“臭丫头，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略略略！”我才不管他死活，看到他这般模样我反倒没来由开心。
泥窑烧得正旺，周围散发着逼人的热气，正是下窑好时机。
我把番薯挨个全扔进窑洞，抡起棍棒一气呵成把泥窑打垮，拍拍手上灰尘，起身伸了个懒腰。
我们正准备回家去，等番薯熟了，再来挖。
贺知书把手搭在我肩上，胳膊轻巧勾过我脖子往他身上拐，“臭丫头，明天钓鱼不？”
我瞅着贺知书仗着他人高马大就对我动手动脚，咧嘴假笑，曲起胳膊肘顶他胸/膛：“不去。”
贺知书扯扯嘴角，话到嘴边没说出口，便听闻他妈吼着大嗓门：“知书，返屋几食饭咯。”
“马上。”贺知书应了一声，小跑着回家。
家里。
奈美月看着躺在摇篮里的女娃娃，一动不动，脸色挺难看。
我知道她也不开心。
但事已至此，我们能做的只有接受事实真相罢了。
我轻描淡写道：“姐，你回来了。”
美月望着我，一声不吭。
屋里有些昏暗，我连她的面部表情都看不清，可那闪动在眼眶的泪光，我分明看得清晰。
“姐，你没事吧？”我盯着她的眼睛看，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奈美月不自在把眸光转开，狼狈逃离，踩楼梯的步伐声在耳边萦绕小会儿又消失不见。
爸爸刚好从工地上回来，扛着自行车进杂物间里放着。
我掠过父亲，走上楼又恰好撞上妈妈从顶楼下来，怀里抱着一大摞干净衣裳。
妈妈问：“怎么啦？”
我晃晃脑袋，什么也没讲。
走到房间里巡视了一圈，奈美月正双手抱住膝盖，缩着身子窝在黑暗的角落里。
我垂眸静默站在门后，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蹲下身陪在她身边，“你很生气是吧？”
周围一片安静。
奈美月没搭理我，下巴支在膝盖上，一只手扣着脚指甲。
我自顾自接着说：“我也很生气，但我不得不接受现实。刚开始我也不喜欢妹妹，但我想想她又没做错什么……哎，妹妹她虽然长得怪丑，但是有时候还是蛮可爱的，嗯，她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奈美好。”
看美月当我不存在，我也就闭嘴了，把脑袋捂在胳膊里。
妈妈不知何时出现，我居然没听到脚步声。
等我听到动静，抬头发现妈妈正抱着美月，可美月却使劲推开她，不情愿被她抱怀里。
妈妈表露出身不由己的状态，语重心长说：“美月，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明明家里一贫如洗，却还要不停生孩子，弄得别人有的美好生活你都不能拥有。但我生活在这个家里，我压力也很大，可我也没办法，这个世界上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
“就好像十几年前，我被人贩子拐来这个国家，没钱没家也无依无靠，甚至听不懂这个国家的国语，我生活得很难，很多次我都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
“后来撞见了你爸爸，我以为的苦日子到头了。你爸爸花五千块钱买了我做媳妇。不然我应该还四处颠沛流离着，连最后一点归宿感都没有。”
“尽管他对我如此不好，三天动手两天动口。我曾经无数次逃离这里，可这里太落后了，山之外还是山，连交通工具都少的可怜，我压根逃不开，就算逃走了，我又能去哪里呢？我这个国家没有户口，什么都没有，我连我的国家都回不去，呆在这里我又要如何生存呢……”
“我想了想，他们对我不好，你爸也是，可总比没地方去好，尽管一个个总是逼着我生孩子。但我并不认为，你们是用来传宗接代的，亦或者是养儿防老而孕育出来的工具。”
“我觉得每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值得被期待的。我不要求她完美，也不必为我争脸，只想这个生命能健康存在，让她在这个美丽的世界走一遭，与我同行一段美好时光，那么我就很满足……”
“所以妈妈很幸运，可以拥有你们这样可爱的女儿。未来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妈妈会一直爱你们，这一点永远不会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