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拮据度日,不曾想遇到了骗子。几年的工资付诸东流。没了就没了,倒不如给自己放个假,去远方走走。)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不为工作的旅行,到哪遥远的大西部,20多个小时的路途颠簸,我早已疲惫不堪,终于到了那梦想中的黄土高坡。
次日乘坐大巴车去城市,一路摇摇晃晃,车上挤满了人。漫漫长路,萎靡的神情挂满了众人的脸。大家蜷缩身子,将手腕插在大衣袖里,倚着座椅靠背,呼呼的睡着了。
车行至半路“哧”的一个急刹停了下来,紧接着一声刺耳的“嘎吱”声,车门开了。大家被这两声追魂曲,从美梦里硬拽回来,不情愿的扬起沉重的眼皮,睡眼惺忪。
老大爷佝偻着身子,挑着两只带水的竹筐上了车。只听见剧烈的关门声,与车子启动的轰隆声。整个世界都醒来了。大伙面面相觑,一张张蜡黄的脸上,写满了委屈。口里颇有微词,甚至骂着一些肮脏的下流话。
经过盘山公路的时候,车子剧烈的摇晃了起来,人们抓紧座椅、吊环,像一个空中摇曳的秋千。两个带水的竹筐,在车上长起了脚,不偏不倚的滑到青年人的腿边,撞了上去。竹筐上的水渍夹杂着一点污泥,便在年轻人的裤子上,咬出了两个黄黄黑黑的泥水印子。
青年一脸抱怨的拍捏着自己的裤子,心疼的怒目圆睁。老头拱手作揖,呵呵的笑了一下,算是赔礼。这不笑倒好,这一笑,就点着了小伙子的暴戾。青年人破口大骂了起来,边骂边指责着,大声的呵斥着,这身行头是今天年的新款,上了千。说罢就要赔钱。车上几十只眼睛,兴致勃勃的看起了热闹。
小伙子正生气,车“咔嚓”一声又停了下来,上来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提着一副猪下水,上了车。一会儿功夫,车上就弥漫着恶心的腥臭猪粪味。在狭小的空间里,有人呃呃作呕。车上几十双眼睛,不断的交换着意见。但始终一言未发的沉默着。
经过一个转弯,车子又摇晃了起来,那副猪下水也随着车子的惯性,不偏不倚的晃破了袋子,整一个的落在了青年人的身上。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微笑着示意,将猪下水拿开。小伙子一脸尴尬,无奈的垂着头。
车“吱嘎”一声又停了下来,上来一个背书包的小学生。手里拿着一个大葱烧饼,津津有味的咀嚼起来。众人横眉冷眼,几十张嘴巴咿咿呀呀你一句,我一句的骂开了怀。在连连的的指责、呵斥声里,小学生赶忙停止了吃食。
经过一个转弯,车子又晃荡了起来,小学生一脚踩空,那油腻腻的大葱烧饼,不偏不倚的全部掉落到了青年人的身上。青年人怒不可遏的环顾四周,一脚便踹了上来,众人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捂嘴欢笑,窃窃自喜着。
车“咔哧”一声停了。司机大骂着,谁欺负了我的儿子。众人窃喜的眼神里,突然闪现出惊恐、慌张,几十张窃笑的嘴巴化作责骂,转移到了青年人的身上,鄙夷着年轻人的道德、人品,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叽叽喳喳闹开了,在谩骂、嘲笑、责备声里,大巴车渐行渐远的消失在大山的晨雾里。
一辆世俗百态的众生相,戴着伪善的面具,行驶于天地间。
大巴车围绕这盘山公路不知转了多久,终于到市里了。扩音喇叭声传的很远,是广场传来的。广场上正在举行着一场盛大的甩卖活动,前50名免费送一打卫生卷纸。当我莅临现场时,广场上,早已人山人海。只看见黑压压的一片脑壳,不知凡几。
最前面是由几张桌子拼合而成的柜台,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满了卫生卷纸,边上有个音响。售货员依然不厌其烦的拿着扩音喇叭喊着;
“前50名送一打优质的卫生卷纸啦……”众人翘首期盼着,好像一群难民,死死的盯着桌子上的大块白面包。若不是保安拉起了“警戒线”估计早就哄抢而空了。
终于,销售员的废话说完了,保安开始放开‘警戒线’售货员的扩音喇叭,此时成了军号,倒数着“3…2…”
还未等保安撤除那根“底线”人群趋之若鹜的狂奔而来,如泄洪的潮水,如惊涛骇浪般,“砰砰”几声巨响,桌子被涌来的人群撞翻了,人们或弯着腰,或挤着身匍匐前进着,为了多抢那么一卷纸,嘴巴里大喊、大叫、大骂、大笑着,或龇牙咧嘴,或面目狰狞,如一群狂犬,吠吠夺食。
不一会,卷纸被人潮一抢而空,人群像波澜一样散开。突然一连串哭声夹着哀嚎声,响了起来。只见散乱的桌子旁,一个老妪撕心裂肺的哀嚎着,聚焦了众人的眼睛。他们面面相觑,互相打量着,脸上露出了无辜的神情。
有人说,他没去过老妪那边的桌子,所以老妪不是他撞倒的。
有人说,她的卷纸是桌子倒塌时滚落的,连桌子都不可能碰到。
有人说,卷纸是别人哄抢时不甚砸到她身上的,她没去抢。
有人说,卷纸是路人送的,根本不知道有抢卷纸这回事……
大家各执一词的证明着自己的不在场,突然人群里有人大喊;
“那死老妪,没抢到卷纸,故意坐地上的,要不就是故意碰瓷、讹诈……”
人们纷纷议论着,在鄙夷的欢笑声里炸开了锅,不是坏人变好了,而是坏人变老了……
次日清晨,听见有人在讲:“昨天一个老太抢卷纸,被桌子撞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