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穆怿琛本来是要接受手术,他不想让清琬知道病情,就想了个办法把清琬支开,又担心自己在手术中发生意外,所以那么的舍不得她,生怕她一个转身,他就再也见不到她!
约好的手术时间是两点半,但孟晨昕的苏醒让穆怿琛把时间延迟了,他去病房陪了孟晨昕一会儿,出来时正好撞见清琬被送到医院抢救的那一幕,而他,竟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了自己怀里。
他一遍一遍的求她,她恍若未闻,那么狠心的丢下他,永远离他而去!
穆怿琛麻木的坐在手术床上,把清琬紧紧搂在怀里,只可惜,她已经没有了呼吸,再也感受不到他身上那炽热的温度,曾经,她是多么的喜欢那种炽热啊!
她的身躯渐渐冷去,他以为她害怕冷,就用身上的大衣把她的身子裹起来,搂的更紧:“清琬,我在,你不要怕,我陪着你,我永远都陪着你。”
他不相信她死了,他不信!他的清琬一直很坚强的,怎么可能那么脆弱!她睡着了,她只是睡着了,她喜欢躺在他怀里睡觉,从小就喜欢!
他感觉不到痛,心不痛,身子也不痛,只是痴痴傻傻的坐在那里,牢牢抱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那个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
医生和几位护士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不敢去打扰他,生怕惹他发狂,但也不能一直呆在手术室,护士只好连床一起推回了他的病房!
“怎么办?他这样一直抱着遗体不松手也不行啊!”
“死亡证明单先开吧,等他冷静一些了再说。”医生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穆怿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恍如没有了知觉,只是紧紧搂着怀中的人儿,丝毫不敢松开。
那是他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执着,到头来,终究只是一场空……
窗外的夕阳染红了大半个天,一缕余光从窗户斜射进来,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留给他的最后一抹笑容,如绚目的昙花,那样的美!那样的凄美!
苏凌薇在病房里陪着孟晨昕,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孟晨昕就累了,疲倦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苏凌薇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刚才清琬那么激动的打电话给她,告诉她孟晨昕醒了,她以为清琬会过来,可是到现在都不见她来,打她电话也关机!她见孟晨昕睡下了,就出了病房,去护士站问了穆怿琛的病房号,说不定,清琬这会儿在他那儿呢!
找到穆怿琛的病房,她推门进去,果真看到清琬被穆怿琛搂在怀里,她心里一阵好笑,这两个人,闹的时候半个月不见面,好的时候,在医院也这样搂着。
等她走近时,才发现两个人很不对劲,隐隐约约,她看到清琬衣服上的血迹,心里一紧,再看向她的脸,僵硬苍白,嘴角却还残留着丝丝笑容,在她看来,那笑容格外的诡异。
她有些吓到了,双手不自觉的握住衣袖,轻轻唤了一声:“清琬?”得不到回应,她又看向穆怿琛,唤他:“怿琛?”
迟迟不见两人说话,她伸手想去握清琬的手,却找不到她的手在什么地方,只好搭在她的肩头,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她的脸,那冰冷的脸让她浑身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她轻轻晃着清琬的肩,不停的喊她:“清琬,清琬你怎么了?清琬!”
她怎么都叫不醒她,又去拉穆怿琛的胳膊,同样没有反应,她扯开穆怿琛挡住清琬的衣服,却见清琬全身上下都是血,猛地瞪大了眼睛,急忙伸手去抚,那些血已经冷却、干涸,她摸着她的身子,也是凉凉的,一颗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口,她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隔了片刻,她颤抖着伸出手去,在清琬鼻尖探了探,可惜,那里已经没有了生的气息。
脚下一软,她直直往后退,撞在另一张病床上,瘫软在上面。
怎……怎么会?就在不久前,她们还通过电话的,她还激动的告诉她,晨昕醒了!短短的几个小时而已,怎么会?!
她坐在床上,全身都在颤抖,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她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或许是太让人难以接受,憋得她肚子隐隐作痛,她用手轻轻抚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过了许久,她试图喊醒穆怿琛,可是,不管她怎么喊,他都毫无回应,她恍惚的走出病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孟晨昕刚醒,身体很虚弱,不能把事情告诉他,可是不跟他说,她还能跟谁说?
茫然的走着,走到孟晨昕病房前,正准备进去,里面传来一道声音,是孟晨昕的父亲:“听说那位顾小姐死了,怿琛这下真的要发疯了,你赶紧给谨秋打个电话。”
“活该死了,那样的扫把星,就该早点死!”孟夫人冷笑。
“人都死了,说什么话呢,我跟你说啊,在晨昕面前,你千万别提这事,若是把晨昕气出个好歹,你就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
苏凌薇站在门口,不敢再进去,孟夫人一直对她疾言厉色,哪怕是她怀着孟家的孩子,孟夫人也没有打算要接受她,她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位苛刻的妇人。
她转身往外走,走到医院的花园里,墙角有一树梅花,开的特别的灿烂,她痴痴的望着,眼泪不知不觉又落了下来。
梅花!在饱受寒冷的冬季后,都会开的鲜妍明艳,可是为什么,怿琛和清琬的爱情,在受了那么多艰难和痛苦之后,还是不能修成正果,为什么要那么残忍的对待他们?
那天半夜,医院里静的发慌,穆怿琛抱着清琬的遗体离开了医院,他像往常一样,把她放在副驾驶,只是,她不会再说话,不会再乱动,不会再对他笑,可他,却像以前一样,一边开车一边和她说话,回到了他们爱的小屋,那房子里,有数不尽的美好和回忆。
他将他放在床上,脱去她满是鲜血的衣服,拿来热毛巾擦拭着她的身体,再找来干净的衣服帮她穿上,他拥着她躺在床上,把她搂在怀里,像以前很多个夜晚一样,和她说着话,不同的是,他再也得不到她的回应,此后经年,就剩下他一个人唱独角戏。
他说了许久,就是不闻她说话,他有些着急了,声音都颤抖起来:“清琬,清琬你说话呀,你跟我说话啊,清琬,你为什么不理我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生气了,我再也不生气了好不好,清琬,你说话,我求求你,你说话呀!你为什么那么狠心,你为什么……”
他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胸口一阵阵的发痛,他用手紧紧扯住胸口的衣服,也不知道把药放去了哪里,索性就不去找,一阵长久的折磨后,他吐了一口血,昏死在清琬冰冷的身躯上!
第二天早上,苏凌薇趁孟晨昕父母不在病房,悄悄过去看他,买了早饭喂他吃,孟晨昕精神好了许多,他坐在病床上,看着苏凌薇微微隆起的腹部,他抬手抚了抚:“薇薇,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苏凌薇心里想着穆怿琛和清琬的事,他这个动作把她下了一颤。
“怎么了?”孟晨昕疑惑的看着她。
“没……没有,我……我终于等到你醒了。”
“我有你,还有孩子,怎么会不醒?”孟晨昕笑着说,把她拉到跟前,侧脸贴在她的小腹上:“咦,我怎么听到宝宝在动啊!”
“胡说,它才一点点大,怎么会动?”
“真的!我真的听到它在动,这么小就调皮,一定是个男孩。”孟晨昕双手环着她的腰,轻轻的贴在那里,低声说:“薇薇,清琬不能生孩子,她和怿琛也没有孩子,以后,我们给她们一个孩子好不好?”
一说到清琬,苏凌薇身体猛然一颤,孟晨昕觉得奇怪,抬头看她,却发现她在掉眼泪,他不明所以,急着说:“薇薇,你怎么了?你别哭啊,你不愿意吗?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别哭好不好?”
苏凌薇担心他看出端倪,急忙擦掉眼泪,弯腰坐在了病床上:“我愿意,只要清琬喜欢,我们就送给她,她……”擦干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汩汩而出。
孟晨昕更是疑惑:“薇薇,你怎么了?”
苏凌薇用力摇头:“你醒了,以后,再也不是我一个人。”
孟晨昕伸手把她搂在怀里,笑着说:“傻瓜,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你有我,还有我们的宝宝。”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放开她问:“怿琛和清琬呢,他们怎么不来看我?”
“他们……他们在忙,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们都很忙。”
“太不够义气了!就算忙,也要来抽空来看看我好吗?”孟晨昕埋怨了一句,笑着对她说:“没关系,我有薇薇就好了。”
苏凌薇笑不出来,只是紧紧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穆怿琛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陪在身边的只有母亲一个人,他伸手去搂清琬,却不料搂了个空,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四处张望,寻找着清琬的影子。
杨谨秋见儿子一醒来就这个样子,心里免不了一阵难过,急忙问:“怿琛,你找什么?”
“清琬呢,清琬去哪里了?她是不是又打算不辞而别,她是不是又打算不要我了?清琬,清琬……”穆怿琛从床上跳下来,鞋子也不穿,在病房里找不到,又要出去找。
“怿琛……”杨谨秋急忙拉住他:“怿琛你冷静一点,你听妈妈说。”
“妈,你看到清琬了吗?你看到她了吗?你帮我把她找回来,你是长辈,她一定会听你的话,妈,你快帮我把她找回来。”
“怿琛,你振作一点,妈妈只有你一个人了,你振作一点好不好?”
“妈,你有我,还有清琬,她那么善良,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你在这里休息,我去找她,我很快就把她找回来。”穆怿琛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一心只想着清琬,清琬不在身边,他就完全失去了方寸。
“怿琛,顾小姐没有了,她已经没有了,你坚强一点。”杨谨秋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妈,你在胡说什么,就算你不喜欢清琬,你也不用诅咒她死啊,你怎么……”穆怿琛用力挣开她的手:“我已经说过了,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和她在一起,你若狠得下心,就不要我这个儿子好了。”
“怿琛……”杨谨秋哭得泣不成声。
穆怿琛转身要出去,孟晨昕的父母正好进来,刚才的一番话,他们也听见了,孟夫人就说:“怿琛啊,你怎么跟你母亲说这样的话?你父亲去世的早,你母亲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也不容易,你这样说叫她多心寒啊!”
穆怿琛愣了一下,却也没顾得上要去安慰杨谨秋,只是说:“我要去找清琬,麻烦伯父伯母让一下。”
孟夫人轻哼一声:“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你上哪儿找她去啊?”
“你胡说!”穆怿琛吼道。
“我胡说?难道你不记得了吗,昨天她就死在你怀里的,你亲眼看着她死的,你不记得了吗……”
“好了,有完没完!”孟父厉声打断了话。
穆怿琛痴痴的立在那里,脑中浮出一幅幅画面,是他亲眼看到清琬被送进抢救室的那一刻,她全身是血,猩红一片。
他退了几步,用力的摇着头,不是!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他昨天还抱着她的,她那么乖,躺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她明明还感受到了她的气息,她怎么会死?怎么会!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杨谨秋伸手过去扶他:“怿琛,你要保重身体,顾小姐在天有灵,一定希望你好好的活着。”
穆怿琛用力推开她,整个人都在颤抖,抬手指着病房里的几个人,急急喘息:“你们……你们害死了清琬。”他突然咆哮起来:“是你们害死了清琬,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好,就是想弄死清琬,现在她死了,你们满意了吗?满意了吗?”
猩红的鲜血从他口中吐了出来,他一个跄踉,无力的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