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怿琛去主治医生那里询问了爷爷的病情,确实不容乐观,若是不受什么刺激,可能半个月,一旦有意外,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
他内心压抑到了极处,就快要疯了,踱步走到窗台前,傻傻的望着窗外,他突然想起那一年,那个漆黑的夜晚,父亲倒在血泊里,紧紧握着他的手:“怿琛,穆家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听爷爷的话,把穆家的家业继承……”
话还没说完,父亲无力的阖上了双眼,连医院都没来得及去,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人世,留下小小的他,一个人面对所有事情。
他虽没有答应父亲的遗愿,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爷爷死不瞑目,可是,他深爱的女人和孩子生死不明,叫他以什么样的心态去与他的仇人举行婚礼?如果清琬现在安好,他可以为了让爷爷安心离去而和江幂走个形式上的婚礼,但她……
他不相信清琬已经死了,他不相信!没有亲眼看到她的遗体,他是不会相信的!
他想去找她,他想找到她,不管是生是死,都要找到她,可他现在……他现在被困的死死的,根本没有抽身的余地!
如果他不顾一切的一走了之,爷爷受刺激去世了如何是好,他可以不要公司,但他不能不孝!
如果不走,清琬怎么办?他想着清琬,想着那还没有出世的孩子,心脏隐隐作痛,他一手按在窗台上,一手捂着胸口,痛心疾首。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天逐渐暗下来,他回到病房时,爷爷已经睡着了,杨谨秋担心晚上爷爷醒了逼问婚事,就让穆怿琛回去,她在病房看着。
穆怿琛本来也不想留在医院,听母亲这样说,他就回去了,回到那个空空的屋子里,他全身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跌倒在地板上。
夜间的沉静与凄凉,击垮了他那颗脆弱不堪的心,回忆如潮水般猛烈袭来,他深深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清琬……清琬……他一遍一边唤着她的名字。
清琬,你在哪里?你和宝宝在哪里?我好想你们,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们?清琬……
他不敢去猜想事情的真相,他乞求着她安然无恙,如果她死了,他还能活多久?
他躺在地上,心脏又开始疼痛,每每一想到她,他的心就是一阵撕扯般的痛,那颗心,好像为她而生。
无穷无尽的黑暗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还没走出门就见母亲进来。
杨谨秋见他这么晚还要出去,就问:“怎么还不休息,要去哪儿?”
“我要去上海,我要去找清琬。”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她,你要是走了,你爷爷突然离世怎么办?你这孩子,怎么总是喜欢感情用事?”
“我明天一早就回来,妈,我要疯了,你就让我去吧!”
“你……”杨谨秋叹息一声:“罢了,你要去就去吧,叫晨昕一起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穆怿琛应了一声“好”就出了门,一边走一边给孟晨昕打电话,约在机场见面。
两个人回到上海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再去医院也查不到什么东西,索性就回家休息,回到那熟悉的屋子,穆怿琛像是被重物狠狠击了一下,险些一头栽在了地上,他仿佛看到了她俏皮的身姿,孕前孕后,循环变换。
他突然像是傻了一样,要去捕捉她的幻影,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捉不到,孟晨昕被弄得莫名其妙,上前拉住他:“怿琛,你做什么?”
穆怿琛甩开他的手:“别吵。”
孟晨昕无计可施,只好站在那里看着他,这么多年来,他何时见他如此痴傻过,以前那个做事雷厉风行的穆怿琛去哪儿了?如果清琬真的死了,他会不会就这样一直痴傻下去?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就去了中心医院,直接找主任调了清琬的资料,但是,他们得到的结果与穆怿琛在警局听到的结果一模一样,而且,清琬去世当天,遗体就被家属领走了!
穆怿琛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只觉得全身发软,几乎要站不住。
孟晨昕还算得上冷静,让医生调出手术的相关资料,他把所有资料拿起来对比了一遍,发现上面的签字属于同一个人,字迹很潦草,但完全可以分辨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也就是说,送清琬去医院的那个人和领走她遗体的是同一个人!但那个人,绝对不是她的家属!
可是,是谁领走的清琬的遗体?清琬真的死了吗?
孟晨昕绞尽脑汁的想着,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但他想到了医院有监控,可以通过监控知道那个人是谁,他们要求调查监控录像,监控显示,为清琬手术签字的是江文彬,领走清琬遗体的也是江文彬,是江文彬,都是他!
穆怿琛如梦初醒,转身就往外跑,开着车一路疾奔到公司。
说来也巧,那天,江文彬正好处理完清琬的事情回到上海,凳子都还没有坐热,穆怿琛就冲进了他的办公室。
江文彬对穆怿琛的突然到访很意外,而穆怿琛也意外他会在办公室,不过也好,省的他四处找他。
穆怿琛也不跟他啰嗦,直接问:“你把清琬带哪儿去了?”
“自然是送回家了,难不成还让她暴尸荒野?”
“胡说,清琬她没有死。”
“她有没有死,你不是已经得到证实了?”
“她没有死,她没有!”穆怿琛两步上前,双手抓起他的衣襟:“你把清琬还给我,你把她带哪里去了,你还给我。”
“还给你?就算还给你,那也是一具尸体,你去她家里要就是了。”江文彬也火了,用力推开他的手:“都是你未婚妻干出来的好事,你在这里撒野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去弄死她。”
孟晨昕也赶了过来,正好听到江文彬的那一番话,他心里一颤,说话都结巴了:“清琬……清琬真的死了?”
江文彬冷哼一声:“不是都证实了,何苦还来多此一问?”
穆怿琛还想跟他发飙,孟晨昕拉住了他,硬是把他拉出了公司,穆怿琛整个人都懵了,茫然的不知所措,胸口一阵剧烈疼痛,他双手撑在汽车上,微微弓起身体。
孟晨昕伸手扶住他:“怿琛,你怎么了?”
穆怿琛没有回答,隔了片刻才说:“没事。”他伸手去拉车门,好几次都没有拉开。
“你要去哪儿?”
“去重庆,我要去找清琬,我要去找她……”
“怿琛,伯母打电话来让我们立即回北京,医生已经提醒准备后事了,怕是真的不行了。”
穆怿琛立在那里,茫然着、无助着、悲痛着,久久未动。
爷爷早上醒来后要见穆怿琛,杨谨秋不敢告诉他穆怿琛去了上海,就说公司有事,他去公司处理事情了,爷爷等不到穆怿琛来,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穆怿琛和孟晨昕回回京到医院时,爷爷还没有醒。
杨谨秋把他叫到外面,无奈的看着他:“怿琛,你就答应你爷爷吧!”
“妈,你叫我怎么答应,我一看到江幂,我就想杀了她。”
“就是走个形式,你就当做完成你爷爷最后的心愿的,还不成吗?”
“我做不到,我能忍她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你……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你若真的狠心看着你爷爷死不瞑目,随你吧!”杨谨秋无奈,转身走进了病房。
穆怿琛坐在走道的长椅上,仰头靠着靠背,似乎累极了,他轻轻闭上眼睛,脑中不自觉的浮出清琬的影子,他想抓住她,奈何怎么都抓不住。
清琬,清琬你在哪儿?你真要那么狠心的要丢下我一个人吗?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你说过的,你不可以骗我,不可以!
你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你走了,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你走了,让我怎么去面对曾经的那些日子?
如何面对,曾一起走过的日子;
现在剩下我独行,如何用心声一一讲你知;
从来没人明白我,唯一你给我好日子,有你有我有情有生有死有义;
多少风波都愿闯,只因彼此不死的目光,有你有我有情有天有海有地;
不可猜测总有天意,才珍惜相处的日子;
道别话亦未多讲,只抛低这个伤心的汉子。
沉沉睡了,谁分享今生的日子;
活着但是没灵魂,才明白生死之间的意思;
情浓完全明白了,才甘心披上孤独衣,有你有我有情有天有海有地;
当天一起不自知,分开方知根本心极痴,有你有我有情有生有死有义;
只想解释当我不智,如今想倾诉讲谁知;
剩下绝望旧身影,今只得千亿伤心的句子。
清琬,你怎么能狠心抛弃我,今后的漫漫长路,我该怎么去面对?你等我,等我处理好爷爷的事情,我就去找你,有你有我才有情,有生有死才有义。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孟晨昕走了过来,坐在他身边:“怿琛,你真打算让爷爷死不瞑目?”
“将心比心,如果是你呢?”穆怿琛反问。
“江幂确实该死,可爷爷……”
“能不能拿到股份,我一点都不稀罕。”
“是,你不稀罕,我也不稀罕,可老人的想法不一样,你们穆家的家业,就必须有穆家的后代来继承。”
“如果我死了,谁来继承?”穆怿琛呵呵笑了两下。
“你有孩子,你死了就让你的孩子来继承。”孟晨昕没好气说。
“孩子?我还会有孩子?没有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穆怿琛目光一闪,浮出浓浓的悲伤。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孟晨昕扯过他的胳膊,目光紧紧盯着他:“怿琛,就算爷爷死不瞑目,清琬她也回不来了,你坚强一些,如果连你都倒下了,你叫伯母一个妇人怎么办?”
穆怿琛一把拽住他的衣襟,恶狠狠的瞪着他:“谁说清琬回不来了?谁告诉你的?”
孟晨昕压抑不住心里的火气,低吼:“穆怿琛,你父亲已经因她而死,难道你还要让爷爷因她而死不瞑目?你清醒一点。”
穆怿琛用力推开他:“你放屁,父亲的死与她没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你真当以为爷爷年纪大了什么都不知道吗?我告诉你,顾清琬离开重庆与你一起回上海后,爷爷就去重庆调查过她,虽然二十多年了,但成年人的容貌是不会有太大的改变,爷爷会认不出他的父母?”
“那又如何?她又没有错,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怪她?”穆怿琛声音突然提高了很多。
他第一次在白渡桥上见到清琬时,就被她那双熟悉的眼睛迷惑了,他想起在很多年以前,有一个小女孩总是喜欢躺在他怀里睡觉,那个小女孩的眼睛与清琬的眼睛一模一样,所以他问她有没有去过深圳,所以他陷得不可自拔,但他始终不敢确认,清琬就是那个小女孩,直到后来,他去清琬家里,见到她母亲那一瞬,他愣了一下,因为清琬的母亲和小女孩的母亲是同一个人,他从而确定,清琬就是那个小女孩。
而清琬的母亲见到穆怿琛更是震惊,因为穆怿琛长大后的样子与他父亲年轻的时候特别像,她万万没想到,分离了二十几年,两个人又走到了一起,所以极力反对,所以叹息孽缘!
孟晨昕一开始并不知道清琬就是穆怿琛心心念念放不下的那个小女孩,爷爷去调查之后他才知道,他也从未认为穆怿琛父亲的死与清琬有关,刚才只是气急了说的气话。他拧了拧眉,口吻轻了许多:“没有人怪她,只是希望你在这个时候理智一点。”
穆怿琛哈哈大笑,笑的让人心碎心酸:“理智?我已经够理智了!曾经她救过我的命,可是现在,我却救不了她,而你们……你们还要逼我……”
急火攻心,他的心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抬手捂住胸口半弓起身体,孟晨昕吓坏了,急忙上前扶他:“怿琛,你没事吧?算了,不说了,要怎么样随便你吧!”
杨谨秋走出来,说爷爷醒了要见穆怿琛,穆怿琛站直身体,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走进去,走到病床边坐下:“爷爷?”
爷爷握住他的手,很久才说出一句话:“穆家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