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惠捂着胸口,拾起纸条。有几个字被鲜血浸染,可端惠还是能看懂上面的意思。
扑通一声,她跪倒在地,握着纸条的手不住发抖。萧子漆转过身,看到妻子的模样,便赶紧去扶她。
“惠儿,你不要紧吧?”
端惠慢慢看向萧子漆,将纸条递给他,并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他们没有害死我们的打算,王木只是找到了进城做工的机会,而他的妻子只是想陪着他一起去瞧瞧。”
萧子漆看着纸条,上面的确是县衙门招工的信息。
“可我明明听到了一个‘杀’字,这又怎么解释?”
端惠垂下眼。的确说不通,如果是要去县城工作,为何要说杀人的话?这时,受了惊吓的老母鸡突然从屋里草堆中窜出,咕咕地跑了出去。
端惠和萧子漆一同看着它落荒而逃,而后又同时恍然大悟。
原来,柳眉夫妇是要在去县城之前,将家中的老母鸡杀死,留给他们两夫妻做为饭食。
萧子漆瘫坐于地,目光呆滞地看向床榻上的两具尸体。而端惠,则是捂着脸颊,放生大哭起来……。
悲剧,因误会而起。
带着深深的内疚,萧子漆将柳眉夫妇埋葬。端惠抱着不知情依旧酣睡的孩子,喃喃地说道:“你们对我俩仁至义尽,而我俩却以怨报德将你们杀死。虽然因误会而起,可我们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你们好好抚养孩子。”
端惠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了。萧子漆扶着妻子的肩头,双眼红肿。他接着说道:“我们会待他视如己出,给予他最好的照顾。一定将他抚养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雪,依旧在下,渐渐将那地上的脚印重新掩埋。只是跪在这冰天雪地中的两个人,却将永远无法掩埋掉自己的罪过,他们将带着这份愧疚,迎接着一次次冰雪的到来……。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萧野说到这里,突然指着天空,大声地喊道:“你为什么要一次次地耍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喊完,剧烈地咳嗽,萧野又跪倒于地。杨锐和青松吓了一跳,一边一个,扶起萧野。
“大人,你需要大夫,我们这就带你回去。”
萧野摇着头,脸上只有绝望。他一只手抓住杨锐的胳膊,另一只手抓着青松的,眼睛却看着面前的黄土。
“我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大人!”
“我摒弃了一切的良知,伤害了很多人。爱我的,我爱的,都被我利用着,为什么?嗯?”萧野慢慢抬头,看着杨锐,又看向青松。
两个人听着一头雾水,可这不是他们现在关心的。他们现在关心的是萧野的身体,他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以至于悲痛欲绝。
“为什么,为什么……。”
萧野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杨锐赶紧推开青松,双手按住萧野的肩膀。“大人,看着我,看着我!”
萧野被他晃了几下,终于抬头看向他,只是双眼空洞,没有了任何神采。
“你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放弃。那么您现在说得话又算什么?想要放弃,想要舍弃我们吗?不行,你不能这么做,哪怕只能够再活十天,您就给我好好地活上十天。少一天,我也决不原谅您!”
青松站在一边,听着杨锐的话语,不禁流下眼泪。
可萧野,却突然笑了一下。他这一笑,过于凄凉,以至于杨锐愣在了原地。
“可是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我不准你怎么说!什么叫没有意义,啊?带着我们走到了今天,报了仇了,现在说没有意义。那我算什么,青松他算什么?还有玄剑,还有许许多多为了大人奋斗至今的人,难道我们都是没有意义的存在,我们所做的事都是白费功夫吗?!”
杨锐喊得声嘶力竭,萧野突然推开他,用比他还响亮的声音,朝着他喊道:“不错,没有意义,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毫无意义的!”
“什么?”
“我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并为了这一目的奋斗至今。可,可,咳……。”萧野握着嘴咳嗽,杨锐和青松担心他想要上前,他却倒退一步。然后他放开手,嘴上四周已有了鲜血。
“大人!”杨锐和青松同时惊呼,可萧野只是笑着,苦涩的笑着。
“可我要为之报仇的对象,才是杀害我父母的真正凶手!所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一口鲜血喷出,萧野终于停止了呐喊。他捂着嘴,不断呕着血,最后,倒在了杨锐的怀中……。
御医诊过脉,对着杨锐直摇头,说是萧野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杨锐一把揪起御医的衣襟,告诉他,如果大人有事,他决不放过他。并警告御医,如果皇帝问起,就说是生病需要休息。
御医吓得直点头,杨锐这才放他走。
转过头,看着床榻上毫无血色的萧野,杨锐久久凝视。通过萧野的话,他也猜出了大概。这的确是叫人痛不欲生的真相,尤其是对付出了一切的萧野来说,更是致命的打击。
可我求求您,求求您挺过去,只要您能平安无事,我愿意牺牲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