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视野之中,义庄渐渐清晰,打小练就的街头跑酷技术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一个跨步就跨入了光柱之中,那光柱白芒瞬间暴涨,和另外两个光柱遥相呼应。但当他气喘吁吁的睁开眼后,眼前的义庄已经不见,他转头,扫视,不仅义庄不见了,整个郑家村,整个天地都不见了。
牛二的眼前只有一片纯净的虚空,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没有光芒,也没有黑暗,甚至没有无。但又似乎什么都有,牛二心心念念的全德楼,突然就出现在眼前,牛二的模样回到了十五六岁的年纪,他帮胖大嫂去南街上买了盒粉,刚回来,要敲门,听到全德楼的大厅里,一阵呼喝声,里面在打架,大哥被打了,他似乎对这件事全知,李匡还在变声期的声音尤其刺耳:“把他给我按住了!你这无赖也想骗小爷我的银子?吃小爷一脚!”
“啊!”地一声,大哥被踹了一脚,我要进去吗?我应该进去!我很生气!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坐在圈里的牛二,突然激动起来了!他要抬脚踹门进去!他站起来了!但并没有迈开腿,因为他恍惚间似乎想起了什么,好像有人说过,千万不要出圈!不能动!
还是不进去吗?!
门外的牛二、和圈中的牛二又一次的呆呆的看着几个人推开了全德楼的大门,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圈中的牛二,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出一串汗珠。
全德楼并没有消失,从李匡众人消失的地方,跑过来一个姑娘,她扎着两个羊角辫,跑到牛二面前,低着头垂着泪,嚅嗫的说:“牛二哥…你买了我吧!我需要钱.”
全德楼大门前的牛二傻傻的站着,穿着一件汗透了衣服,带着一身码头上腥臭味,呆呆的站在恶毒的太阳底下,粗粗的喘着气。
那姑娘终于转头慢慢的走了,那姑娘特别喜欢红色的衣服。你要留住她吗?牛二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有钱了!整个全德楼都是我的!我可以留住她!
圈中的牛二,向前迈了一小步,但他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右手一按!一阵针刺的疼痛,终于让那个红色身影彻底消失,他也没有再向前走。
还是不追上去吗?!
大腿上的一针扎的格外的疼,圈中的牛二紧紧闭上眼睛,但还是从眼角里露出一滴泪来。
全德楼还在那里,牛二,十八年的记忆都是关于他的。接下来的情景,在遥远的未来时空里,他总是说这次的情境!是他见到过的,最恐怖的东西!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晌午,天气不太热,也不太冷,刚刚好。牛二回到了五六岁的时光,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牵着一个妇人的手。站在全德楼外的一颗槐树下面,看着大厅里另一个牛二,在赌桌上疯狂的押注,输掉,再押注,再输掉。疯狂的青筋暴起,疯狂的面目可憎。
牛二一边吃着冰糖葫芦,一边不眨眼的看着大门里的牛二。
冰糖葫芦终于吃完了,门里的牛二也输光了最后一颗碎银,他冲着门外双手一指,指着门外的妇人和孩子。那面目突然青面獠牙,突然变成了义庄外的那颗闪着鬼火的骷髅,向他猛扑过来。
圈中的牛二,疯狂的挥舞着右手,可是那可憎的面目依然还在扑来。那颗大头针已经变形了。
扑到面前的骷髅突然在他面前粉碎,紧接着是槐树和妇人、然后是门里的牛二,最后连全德楼也彻底瓦解粉碎了。整个空间变成了死一般的黑暗,只留下了那个五六岁的男孩,手里还拿着一根大头针一样的竹签。
光柱里的牛二,一手捂着血淋淋的右腿,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他在哀嚎!声音可能比那个鬼书生更加凄厉和吓人!
但再长的痛哭也会被时间冲刷,再多的针眼也会被血痂掩盖。终于,牛二冷静了下来,他静静的坐在光柱里,那颗针已经被他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因为他知道,他已经不许要那颗针头了,无论接下来出现什么。
过了很长时间,紧闭的双眼看不到任何东西,还是一片黑暗,就在牛二不耐烦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冷冷的?淡淡的?恐惧的?
“出来吧。”
牛二听到了三个字,还在等着下文,可是并没有下文。
“出来吧。”
那个声音又来了,牛二瞬间有些恼火!这是什么意思?这么简单的三个字就想骗我出来?!这未免太简陋了吧!来吧,还有什么考验尽管来!
“李…李…李公子,你…你…你好吓…吓…吓人啊!”
牛二听着这个声音好熟悉,这不是秦勇嘛?他一睁眼,就看到时南转过头去,秦勇也皱着眉头盯着牛二大腿到裆部一片血迹。牛二顺着他的目光,也往下看了看。顿时也吓了一跳!忙伸手摸了摸,摸到了他想摸的东西后,松了一口气。脸色一变,又成了李家镇里的混世魔王,厉声斥道:“看什么!看什么!你没有是怎么的?!这么大个人还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吗?”
秦勇被他一通抢白,瓮声瓮气的咕哝了一句就转身往村子走去。
牛二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站了起来,时南一回头,赶忙走了过来,扶起他,也远远的跟在秦勇后面。
牛二一只手搭在时南肩膀上,时南的头自然的微微低下去,目光刚好又落在牛二右腿的一片血迹上。他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问了一句。
“你,看到什么了。”
时南这一句,声音不大不小,音调不高不低,虽然是疑问,但并不升调,更像是随口问了一句,吃了没一样随意。
牛二也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声音提高了几分,眉飞色舞的谈起来。
“哎呀,先出现各种妖魔鬼怪啊,非常的吓人,不过!我这腿可不是被这些东西吓的!然后又出现了一个绝色美女,哎呀我差点就上当了!怕把持不住!这才对自己痛下杀手啊!……………………………………………..(此处省略一万字)”。
时南自打接触了牛二,或者说李匡,就一直对这位大少爷不屑一顾,甚至烦透了他。可是,此时他只是扶着牛二,静静的在一旁听着他讲,一直等这两人走进郑家村,牛二终于才把他各种妖魔和美女奇遇讲完。
然后,牛二提起了那根针,抱歉的说了一句。
“那个…不好意思啊,那个针被我扔了,以后赔你根。”
时南还是淡淡的说:“不打紧的。”
两人在星光下,还在闲聊。
“你…是姑娘吗?女扮男装?我懂的,我不说!”—牛二
“什么?!自己走!”—时南
“别生气呀!你不是姑娘,带着绣花针干嘛?”—牛二
“谁跟你说那是绣花针?!你见过那么长的绣花针?!”
“不是啊…”
“当然不是!”
“你那只老虎呢?”
“怎么?你想和它玩玩?我现在可以叫它出来哦。”
“不用,不用,我就问问嘛”
….
三人已经踏实的躺在了郑家的床铺上,因为郑家也只有两间房空着,秦勇因为身量高大,一个人睡了一张床,牛二和时南挤在一张床上,时南双手枕在头底,也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进入三才阵的人阵眼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