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前子碎叶粥。
粳米初熬,白色的颗粒饱满圆润,与切碎的车前子相形益彰,热气腾腾的,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犒赏?”
刘杭苇刚坐下,就发现今天的伙食格外丰盛,竟然连粳稻的种仁都舍得拿出来煮粥,所以他又添了一碗,对柳依依打趣道:“不枉昨夜背了你半宿!”
然而,面对刘杭苇的戏谑,柳依依罕见地没有还嘴,她顺手成灿剥了个鸡子,然后看着成灿把蛋黄也咽了下去,这才转头对众人道:
“矿洞凶险,你们要小心点,晚上回来就可以吃柰子了哦。”
柰子,又名频婆果,与林檎一类而二种,说白了就是和苹果差不多的东西。但是频婆果的叫法有些奇怪,刘杭苇思绪一闪,也没多作计较。
此时,众人用罢早餐,收拾完工具就朝灰原矿洞去了。
临走之前,刘杭苇想起了昨天晚上的红衣小鬼,心中突然生起了一番恶趣味,他耳语众人如此如此,而韩永听后显得格外兴奋。
竹林小道。
赶路实在无聊,众人就闲扯起了各自对未来的看法。
话由刘杭苇而起,他想了想众人之前对自己的大致感观,没说那些世界之大、自己想去看一看的肉麻话,而是说治好夜盲症以后,不给大家添麻烦,要好好挖矿,然后找更多的吃食,不负走地鸡之盛名。
而卫安的回答就很简单,他说他要首先保护好柳依依,保护好义庄,再保护好梁坪。
这时,该轮到韩永了。
只见他拍了拍自己的面颊,笑得波诡云谲,以至于露出了发黄的后槽牙:
“我就想找个富婆!”
呃……
不光众人为之语噎,就连不知何时藏在队伍后面的红衣小鬼也是一愣,它没想到一向志存高远的黄子辛,居然教出了韩永这种憨货,由此它气息一泄,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而韩永等的就是这一时机。
只见他突然刹住脚步,把眼角往下拉作出一幅鬼脸,继而猛然转身,对着那红衣小怪物跺地就吼:“富婆!富婆!”
凶神恶煞,猝不及防。
红衣小鬼被这声巨吼吓得魂不附体,它尾巴上的兽毛突然炸起,然后嚎叫着的窜向了竹林深处,良久之后,众人才恍惚听到骂骂咧咧的声音。
“哈哈,我们也是闲得胯痒,连鬼佬都捉弄!”
“苦中作乐呗。”
卫安从韩永手上揩了一把锅底灰,然后涂在刘杭苇脸上,继而抱怨道:“你说这狖族昨就嫉妒别人比他白呢,害得我们每次下矿都抺得跟昆仑似的……”
关于这个,刘杭苇突然想起了布吉塔征收人皮的事,好像要的就是那种,天生须发及皮肤都白到病态的人皮,而且只要听说辖地内有这种人,狖族都会千方百计抢到灰原城里豢养起来。
还好梁坪没有。
刘杭苇思索之余,检查了一下众人的妆容,然后发现成灿因营养不良,脸色也有点发白,就连忙给他多涂几层锅灰。
众人墨迹了一会儿,察觉日头渐高,就急忙过了吊桥,到灰原矿洞口之际,则刚好赶上点卯。
此时,矿场上站满了人,黑压压的大概有千多人。
众人之中不仅有蓝毛、黄毛,甚至连绿毛都有,而且衣服的样式也乱八七糟的,居然还有全身不着片缕,就甩着丁丁的壮士。
众人的体型差距也大,就拿那个绿毛来说,身高就比刘杭苇多出一倍,都快要赶上夔牛巴郎盖了,他要是杵那不动,真就和一截榕木差不多。
这些全都是一会儿要下洞的矿工,据此可想而知,脚底下的矿洞不知道该有梁坪几倍大,而就刘杭苇上次往外爬的经历来说,他感觉这矿洞比竹林沟还要深得多。
此时。
人群涌动,退潮般让了一条路出来。
只见布吉塔点头哈腰的头前引路,身后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奎黎。他大腹便便,皮肤惨白,而身上则裹着两块绸布,在众人目送中,奎黎登上了矿洞前的高台。
刘杭苇本以为要听上半柱香的时间,没想到奎黎只是向众人挥了挥手,就让布吉塔开放矿洞可以组织人手下去了。
语言不通,说了也是白搭。
刘杭苇细一想,就跟着人群往矿洞口挪动,到了高台附近,他终于看清了奎黎的模样:眼窝深陷,颧骨奇高,脸上的刚毛清晰可见,看样子果然是在黑暗环境中生活的人。
“你瞟什么呢?”
此时,布吉塔一眼就认出了东张西望的刘杭苇。
他心中先是一怒,因为他对这个记忆力超群的家伙,简直深恶痛绝。但他随即又高兴起来,因为黄子辛终于派人来偷盗穿山麟甲了。
所以布吉塔以目光冒犯奎黎的借口,要让刘杭苇等人去矿洞底从事最难的排水工作,此话一出,周围众人避之不及,生怕被误认为是梁坪一伙的。
而刘杭苇则拉住要上前理论的韩永,继而为梁坪签到之后,就催促几人赶紧下矿。
此时,站在吊厢里的韩永还愤愤不平,卫安只好劝慰道:“布吉塔怀恨梁坪已久,上次杭苇又搞得他下不了台,不整我们才奇怪呢。”
众人默然。
布吉塔固然可恨,可是又有什么办法,现在梁坪就是案俎上的鱼肉,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没一会儿,吊厢落地,众人拿着工具鱼贯而出,迎面就是一大股水汽扑面而来,其中陈腐的沤味让人作呕,想必是矿洞中那些尸骸遗骨已经发胀了。
刘杭苇夹了夹胳膊,感觉蒜汁小瓶硬硬的还在,他突然想起黄子辛给自己看过的矿洞地图:
眼下的坑道大致是【米】字布局,刘杭苇第一次遭受矿难就是米字那竖的顶点上,而这次任务的地点就在那点上新挖出一条矿道。
简而言之,要将【米】挖成【釆】。
打定主意之后,刘杭苇心中有了算计,决定要矿洞积水层之上,把那一条丿先挖出来,然后绕过积水再往下去找黄子辛所说的穿山麟,同时也省得外族人多眼杂。
而这时,积水之深处,突然传出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咀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