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杭苇挠了挠鼻翼,感觉好像有虫子,在飞。
周围很吵,地动山摇。
有时还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尖叫、哭喊、谩骂。
这些声音,像是一柄打铁的重锤,狠狠地,砸在刘杭苇的脑袋上。
“呼——”
刘杭苇猛然惊醒,才发现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更别说什么虫子了。
他正想翻身爬起来,却感觉自己的右腿被什么硬物给压住了,硌得生疼,而且死活都推不开它。
“这该不是在地洞里吧?”
话音未落,地皮又剧烈的摇晃起来,头顶的沙土一个劲儿往下掉。
黑暗之中也不知道是谁遭了血霉,响起了三四声惨叫,接着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衰嚎声。
刘杭苇听着惨叫声,咬了咬牙,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先站起来再说!
他把快要堆到脸上的沙石,全部刨到左边去。
然后刘杭苇按了按自己的右腿,发现凹下去的皮肉已经不怎么反弹了,吓得他连忙用手疯狂地抠右腿下面的浮土和石子,好让小腿能够及时进行血液循环,以防淤血坏死。
幸好地面没被夯实,刘杭苇竟然慢慢将周围挖出了一条人形槽沟。
马上就可以出来了!
刘杭苇暗喜,甚至于手上几个指甲挖翻了,他也没注意到。
于此同时,不远处突然有人惊呼道:“完了、完了,上面的人在填矿!”
填矿?
呵,还真在地洞里。
刘杭苇费劲地把腿抽出来,靠在身后的石头上喘了口粗气。
麻,钻心的疼。
头晕,站不稳,还有点发虚。
咕噜~咕噜~
随着一阵阵类似猛兽吞咽声袭来,周围不断的有人放声大骂,其中零零星星,还夹杂着几段听不真切的哭腔。
这帮人搞什么呢?
老是鬼哭狼嚎,听得都烦死了!
本来,刘杭苇逃掉两节语言学概论课之后,打算去附近的金塔县写生,因为他早就对弱水之滨的金秋胡杨仰慕已久了。
结果就在船过湖心之际,风声骤起,胡杨扑簌,顿时响作一片涛声。
然后……自己就被埋在土里了?
刘杭苇正思量着可能性,突然感觉脚边凉飕飕的,他搅了搅,惊觉这应该是涨水了。
轰隆~轰隆~
刘杭苇这么一晃神,那水声陡然之间,提高了数十度,几个呼吸之间,水已经没过了膝盖。
他见势不妙,连忙拔腿想往高处跑,然而他几次抬腿想走,却都被扯了回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就让刘杭苇慌了神,他连忙顺着脚踝往下摸。
与此同时,水势暴涨,眨眼之间,已经淹到了腋下!
一根长链子,或者说是幅脚镣。
刘杭苇摸到这条脚镣,大概有三米多长,尽头应该是拴在什么桩子上的,可惜这矿洞漆黑,完全找不到最好下手的地方,只能靠蛮力去硬扯硬拉。
然而,钉桩打得太紧……
几番尝试之后,刘杭苇逐渐有些绝望。
现在他也顾不上什么戒备和试探,放声大喊救命。
这时,水位已经漫过了刘杭苇的头顶,还在往上飙升。
刚才还能听见,黑暗中有其他人在喊叫;现在水势一涨,整个矿洞就只能听见偶尔星星几点的划水声。
刘杭苇这是第三次浮出水面吸气,就已经累到不行了,因为脚上的链子愈发沉重,估计等不到第四次换气了。
他因缺氧,眼前直冒金星,感觉身体越来越轻。
在恍惚之间,刘杭苇好像飞上了云端,还见到了一片飘渺之地。
……
……
落日鎏金,彩旗猎猎。
在一片焦黄的沙丘上,有个三千人的使团,正迎着风沙向天边推进,而领头的——却是个头发半白的老者。
他临高远眺,望着天边的海涛,有些出神。
这时,侍奉在侧的左衽青年,只见老者枯瘦的脸庞上,突然闪烁出倔强的光芒。
像是一个断臂骑兵,头也不回地向敌军冲锋,义无反顾。
左衽青年不由得被震撼住了。
他没想到,两千里云和月,八百里风和雨,竟然都没有磨灭老者,那一颗向西推进的决心。
然而左衽青年同样身负重任,他不能冒险让安息帝国处于腹背受敌的境遇,所以他注定不能见证,天下两个最伟大文明之间的碰撞。
这时,他见老者收回目光,便理了理思绪,抱拳道:“海水之广大,若遇迟风,需备三年粮。”
果然。
老者听后皱起了眉头,他有些迟疑。
但片刻之间,他又释怀了,他指了指手中的使节手杖,表示不用担心钱粮的问题。
左衽青年见此,随即单膝跪地,强行以一种死谏的语气道:
“海中善使人思土恋慕,数有死亡者!”
这下,老者听后,反而不再迟疑。
他拄着团花长旄节杖,面朝西海波涛,迎着最后的那抹夕阳,一步一唱道:
古往今来,四方上下。
日月何属,列星安陈?
奉诏王命,踏觅西极。
望天不语,苍茫是道!
唱到末尾那几句,老者的步伐越来越坚定。
而他手中的团花长旄节杖也越飘越高,到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只刺目的闪电,猛地就将云端的刘杭苇给击中了。
“闪电里、有蝴蝶?”
刘杭苇还没来得及回忆清楚,下一秒就头痛欲裂。
原来,他被那道闪电击中之后,脑子里像决堤一般,突然就涌出大段大段的回忆,涨得他不禁想死。
“杭苇?你怎么还没死?”
这时,黑暗之中,有个人听到刘杭苇惊叫之后,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我还以为你和其他倒霉蛋一样,被砸死了呢!”
而刘杭苇接收了记忆之后,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同伴——卫安,也在这个矿洞做工。
听着越来越近的击水声,刘杭苇不禁又燃起生的希望,连忙浮出水面呼救,以防这货游岔了路,找不到自己。
“咕嘟~”
刘杭苇憋不住气,又喝了两口水,这才把卫安等来。
然而,卫安还不了解情况,拽着刘杭苇的衣领,就要往上游。
“你特么倒是下去拔暗桩啊,掰扯我人干嘛!”
卫安哦了一声,便被刘杭苇拉进水里,两人顺着铁链,终于摸到了暗桩。
这时,卫安手里突然冒出一团绿光,把周围给照亮了。
待他看清楚暗桩之后,便用绿手将其握住,而这根钉死铁链的木桩,在那团绿光包围之下,竟然慢慢开始萎缩腐化了。
然后两人没用多大力气,就将铁链给扯了出来。
尽管刘杭苇早就从前任记忆里,得知卫安会木系道法,但亲眼所见之后,还是有点惊讶。
要知道,这木系道法不仅可以催生世间草木,也可以给人治点病。
简直就是居家过日子、团结乡邻的利器啊,难怪这卫安能当上第七小队的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