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身在职场的人来说,单位都像自己第二个家。
但是对于本人这种不上进的记者来说,报社的工位还不如楼下兰州拉面的座位亲切。
跟顾轶分开后的第二天,正好回报社开选题会。一周不见,我的工位又陌生了些,此时还坐着一个不认识的男生,看样子也就20岁上下,一副嘻哈打扮,带个耳机,不时摇头晃脑像是来泡网吧的。
我已经走到跟前,他掀起眼看了一下,没理会又低头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哪来的小祖宗?又是谁家亲戚?
正准备敲桌子,旁边跑企业的张记者搭腔了。
“陈燃,这是你的实习生。”
“哈?”我知道每年这个时候报社都会来一批实习生,大多数是温温柔柔的女孩子,也有少数愤青男孩子,学新闻主要就这两类人。
但你说眼前这个跑错片场的饶舌歌手,是我的实习生?
“今年来了多少实习生?你们也都分到了吗?”我向张记者打听。
“跟去年差不多,喏,我带两个呢。”他指了指旁边整理正在整理报纸的两个女孩。
“我跟你换。”
他哈哈一笑,一副精明嘴脸,“不换。”
“主编分配的?”我不甘心。
“主编照顾你”,张记者小声说,“这个男生关系不一般。”
不用说我也知道,看这大爷样,没点关系敢这么拽吗?别的实习生都能帮着分担点,带这么个人只会添麻烦。
再重申一遍,最讨厌别人给我工作添麻烦。
“我可不用他照顾。”
我赌气往主编室走去,半路就碰到老头正出来。
“主编,实习生这个事情....”
“我正要给你介绍,来来来,见一下你的实习生,小缪。”他闷着头就要往我座位走。
“能不能给我换个人,这位爷我带不动啊。”我一路跟着劝说。
“带不动?别人都带两个实习生,就你带一个。”
“那我跟他们换。”
“陈燃”,他停住,“为什么安排小缪给你带,还不是因为你跑学校最轻松?心里没数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想了想又补充,“也别捅篓子,就两个月,时间一到给实习报告盖个章就完事了。”
一番控诉我无言以对,只得把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老实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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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小缪,对他印象差到地下,地底,地心。
在报社每年都带实习生,这是个固定任务。实习过的人都懂,为的就是一个实习报告,这种单位表现再好也留不下。所以反正两个月后就再无瓜葛,对我来说也好,学生来说也好,都是走个形式,从不过心。
那时我绝对想不到小缪在我生命里不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小缪全名叫缪哲,确实是学新闻的,半吊子。他才大二,按理没到实习期,硬被家里送进来的。主编对他挺客气,简单介绍后,还专门带他去会议室。
选题会我从来都是无精打采,瞄了几眼小缪,更甚于我,直接半趴在桌子上。往年我带的实习生都安安分分,今年偏偏赶上这么个人,好衰。正皱眉,发现对面林文昊幸灾乐祸地笑。
我看着他,用本子半遮,缓缓伸出了个中指。
他笑得更开心了。
开完会想着跟小缪交代几句,转头收拾材料的功夫人已经没影了。别的实习生都拘谨着不敢走,紧跟自己的记者,他跑得倒够快。
我一路追出去,才在电梯间将他拦住,这时已经气喘吁吁,火气也止不住地往脑门冲。
“小缪。”
我叫住他,但是这名字一出口,就缺乏气势。
缪哲转过头,高高的个子,一双狭长的眼睛看向我,不耐烦的神色。
我靠,他倒是气势十足。
在他面前三步的位置停下,才能勉强平视。我沉了沉声音,“你是我的实习生,有些事情还是要交代一下。”
“哦,你说。”还是那双死鱼眼。
“你也没心思在实习上,我也不见得多想带你。所以两个月时间,相互体谅一下。”我双手抱胸,强忍着火气。
他挑眉点了点头。
“采访前我都会通知你,来不来你随意,但要回复。如果跟我采访,有两点,第一绝不能迟到,第二.....”我抽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你这个打扮,不行,要换。”
“叮”电梯来了。
他伸出胳膊挡着电梯,问:“来不来我随意?”
“对。”
“那我不来”他扯扯嘴角笑了。
“太好了,多谢配合”。我翻了个白眼转身回了办公室,坐下缓了半小时才平息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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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这么轻松把小缪打发了(他大概也是一样的想法),还是太天真。约莫过了3、4天,跟林文昊去一中做百年校庆的采访,刚到学校没多久就接到了主编的电话。
他一上来就问我小缪在不在旁边。
“不在啊,他没来。”
“他没来?”老头有点着急,“这几天你采访他都没跟着是不是?”
“对啊。”
“陈燃啊”,声音升了2分贝,“我怎么跟你说的,就两个月别捅娄子,别捅娄子。”
“我捅什么篓子了?我就是按您说的,完全尊重他的想法。他不想来,我还能把他从家里拽过来?”我这边分贝也跟着升。
“哎”,老头说不过我,“他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小缪每天都说去采访,半夜才回家,问我们的采访怎么会到半夜。”
“......”我缓缓吸了口气,“那我没办法,自己孩子满嘴瞎话当妈的不知道?”
“陈燃!”老头生气了,“不管你怎么弄,今天采访小缪必须参加,拍现场照片给我,要不你也别来了,就这样。”
说完挂了电话,只剩忙音。老头生气我也生气,林文昊在旁边拍照,听我们通话识相地往一边躲。
心里一万个不爽,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再通知小缪来采访,至于他来不来,反正我通知了好交差。
拨通他手机,大概响了十几声才接。
一个没睡醒的声音,懒懒倦倦又带点不耐烦。
“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