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锡和佐藤圣回头顺着干巴老头所指的方向一看,只见十多个身扛枪支、腰挂子弹袋的武装人员站在大树下面冷冷地望着这里。这些人穿着各式的服装,凶巴巴的。他们不是土匪,还能是什么人?
白天锡反应了过来:“你这个老匹夫,果然是土匪!”说完,白天锡一拳向干巴老头砸去。
干巴老头一把攥住白天锡的小拳头,使劲一扔。白天锡竟然像树叶一般飞了出去。
佐藤圣一见老头打了自己的三弟,顺势抽出倭刀向老头扫去。老头向后一仰,躲过刀锋,就地向后一个翻滚便站了起来:“你小小年纪,刀法到是挺狠毒的。来,跟老子我过几招,看咱谁狠!”
佐藤圣也是顺势站起,大吼一声,接连几刀斩向了老头。但都被老头躲过去。
被摔的腰酸腿疼的白天锡抬起头来,一见佐藤圣用倭刀横劈竖砍的,连老头的衣衫都碰不到,便知道这是个高手,佐藤圣绝无取胜的可能。更何况,树林旁边还有十多个全副武装的土匪在看热闹呢!
他急忙喊:“二哥,别打了,咱跟他们谈谈……”
但佐藤圣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
突然,干巴老头一掌劈在了佐藤圣的手腕上,倭刀登时飞了出去。紧接着,老头一个凌空飞脚,狠狠地踢在佐藤圣的脑袋上。佐藤圣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老头收起了那笑迷迷的脸,用阴鸷的目光看着白天锡,然后对土匪说:“把这两个阔少弄上山,割两只耳朵送给他们的家人!”
几个土匪一拥上前将白天锡和佐藤圣捆了个结结实实。
“妈了个巴子的!”老头骂着,“下面的小兔崽子怎么看的路,能让这样的人钻到山上?”
一个土匪过来说:“大揽把子(土匪黑话,是土匪、马贼的头儿),我查过了。是老掌沟屯的村副偷偷领过来的。”
老头骂道:“妈了个巴子的!你马上带人去,把他全家都宰了,不许他们收尸!我看以后谁还敢坏规矩?!”
被塞进麻袋里的白天锡一听,吓得直打哆嗦。心想:这老头真狠毒!他不仅要杀那村副的全家,还要割自己的耳朵。怎么办呢?得想办法化险为夷。咦?刚才,那土匪不是喊干巴老头为大揽把子吗?难道他就是独眼狼苏志发?
土匪将两个“麻袋”搭到了马背上,然后牵着马向山上走去。不知转过了多少道弯,马停住了。土匪们将麻袋扛下来扔到了屋里。几个土匪过来将白天锡和佐藤圣从麻袋里倒了出来。
白天锡这才看清,眼前是一个足有三间房大小的地窝子(东北地区,在野外平地挖坑、坑上覆盖木材为顶,用于居住或储物的建筑),里面挂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地窝子的一角,蹲着十多个被捆住手脚的各色男女。看来,这些人是土匪的绑票。
一个土匪拎着一把刀子走过来:“小兔崽子,说,你家是哪里的?我好给你家人捎个信。”
白天锡知道,“捎信”就是捎去一只耳朵。
他急忙说:“我家太远,你们捎不到!”
土匪大笑:“还没有我们捎不到的地方呢!快说!”土匪说着,便用刀子指向了白天锡的耳朵。
白天锡急得大喊:“是日本大阪!”
土匪的刀子停住了:“大阪?你们是日本人?”
“没错!你要是割了我们的耳朵,关东军就会到这里来找你们兴师问罪!到时候,我就会装你们一麻袋的耳朵回去!”
土匪站了起来:“你们等着!若是你们撒谎,我剜了你眼睛!”
这个土匪说完,走了出去。
白天锡长了一口气。他用脚慢慢踹着佐藤圣。佐藤圣终于醒了过来。
“这里是哪儿?”佐藤圣问。
“二哥,这是土匪的老巢。”
“还行。我们终于找到了这里。”
“找是找到了,但他们要割了我们的耳朵。”
“你没告诉他们,说我们是日本人?”
“说了。我在等他们的回话呢。天知道用日本人的身份行不行啊。”
白天锡的话音刚落,那名土匪便走了进来。他对白天锡说:“我们大揽把子要见你。老实点,别耍花招!”
土匪说完,便与另一个土匪分别将白天锡和佐藤圣二人身上的绳索割了,又捆上了两个人的手,牵着他们走出了地窝子。
这时,磨盘似的月亮刚刚爬上了山顶,将一片银白洒在了大地上。但除了些空地外,树林里都是黑漆漆的。从里面不断传出乱七八糟的声音来看,这里面都是土匪。
一处用巨大的圆木搭建而成的大厅出现在了面前。这座大厅足有两层楼高。但在周围这一片巨松的掩护下,不到近前是发现不了的。
白天锡和佐藤圣被推了进去。
大厅里面燃着十几个明亮的松油大灯。大厅的最里面,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木台。大木台之下,摆着几排桌子。桌子边坐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土匪。
而那个大木台上仅坐了五个人。按土匪的规矩,这些人都是土匪的头儿。正中间坐的就是白天锡和佐藤圣碰到的那个干巴老头。
原来,这干巴老头就是野狼山大揽把子——独眼狼苏志发!
白天锡和佐藤圣被推到了前面。独眼狼问:“我听小崽子们说,你们自称是日本人?”
佐藤圣道:“这日本人岂能是装出来的?”
“那好!”独眼狼向旁边一摆手,紧挨着独眼狼的人站了起来,顺着台阶走了下来。
只见这人四十多的样子,相貌平平。他个子不高,但很壮实。
这个人走到近前,仔细看了看白天锡与佐藤圣,旋即用日语问:“你们是日本人?哪里的?”
佐藤圣道:“大阪。”
“来这荒山野岭干什么?”
“奉高桥少佐之命前来找野狼山独眼狼武装里的日本人。”
“高桥少佐?有证件吗?”
“没有。”
“这里有很多日本人,找谁呢?”
“高桥少佐没说。”
那人冷笑道:“要找人,还没说姓名?笑话!你找这里的日本人干什么?”
“当然是关于这里日本人生死存亡的大事!”
“日语说的倒是不错,但撒谎撒得不太圆满!告诉你,我就是日本人。我们这些退役军人归关东军参谋部所属的宪兵队管理。也就是说,高桥少佐管这儿。我们每半个月就与高桥少佐联系一次。为何高桥少佐没告诉我们这件事?而且,你们也应该有高桥少佐给你们的证件!但你们拿不出来。”
佐藤圣一听,心里直怪自己想的不周。再说了,自己不知道,但他高桥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信物?
事后,佐藤圣有些不满地问高桥这件事。高桥却说:你们不是在张宗昌的营里运动两支队伍的合并之事吗?哪个知道你们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去闯土匪的营寨?
没时间想了。他只好说:“这我不太清楚。不信你致电高桥少佐询问?”
“我会的,但是在你们两个小探子死了之后!”
说完,这人回到了高台上,对独眼狼说:“什么都没有。是骗子。”
“他娘的,连老子都敢糊弄!”独眼狼恼怒地喊,“来人!把这两个小骗子拖出去,严刑伺候,问出实情!”
旁边的两个土匪上前,几脚将白天锡和佐藤圣踹了个大跟头。白天锡的脑袋重重磕在地上,登时起了一个大包。但他顾不上这些,扯着嗓子喊:“慢、慢着!你们也不问清楚。我们两个真是日本人。我有证据!”
“有什么证据?”独眼狼问。
“快把我的皮包拿来!”
独眼吩咐旁边的土匪:“去给他找。我看这两个小子不见棺材不落泪!”
皮包很快就被拿了过来。自然,里面那几百块大洋没了踪影。
白天锡喊:“皮包底下有个夹层,里面有东西!”
一个土匪上前从皮包的夹层里搜出一张照片,然后跑到台上递给了独眼狼。独眼狼一看,便睁大了那只眼睛。好一会儿,他才将照片递给了他身旁那个日本人。
那日本人一看,立即站了起来走下台子,来到白天锡面前。他拿着照片仔细核对着白天锡与照片上的信息。
许久,他问:“你跟河田大佐什么关系?”
白天锡反问:“我们没关系,能在一起照相吗?”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河田大佐刚一上任,便到奉天宪兵分队那里调查。当时,我们正好在那里。于是,河田大佐就跟我合了个影。”
“嗯!没错。当时我也在高桥那里。我见过河田大佐。你瞧,我们差点误会了!”那日本人回过头,对独眼狼喊到,“大揽把子,能和河田大佐合影的,一定是我们日本人!”
“瞎,你瞧这事弄的!差点捅了篓子。快,小兔崽子们,给二位爷松绑!”独眼狼一边说,一边离座奔到了台阶下。
他来到了白天锡和佐藤圣面前双手拱拳:“在下就是野狼山大揽把子苏志发!”独眼指着那个日本人说,“这位是我的二大揽把子浅仓,是你们日本人。今天,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不过没关系,我们解除了误会。”
说完,独眼狼便吩咐身边的人:“快准备好酒好菜,我要给我们的朋友赔礼!”
捆在白天锡和佐藤圣手上的绳子被解开了。两个人揉着酸麻肿胀的手,心里怒火万分,但也不好开骂。特别是白天锡,前额上生出了一个鸡蛋大的青包,疼极了。
独眼狼苏志发和浅仓带着白天锡和佐藤圣来到了木台上。这时,木台上已经放好了一个大方桌,方桌上摆了一些咸鸡蛋等小莱,大概就等大菜上来了。
苏志发将白天锡二人让到桌边坐下,开始为他们介绍起这几位当家的来。当苏志发介绍到五大揽把子的时候,白天锡仔细一看,吓得差一点掉到了木台之下!